“没有必要吧,顾女士。”肖时猜到她会以这样的形式打发自己,不过,让她离开这里,她完全不必理会,“我跟你的关系,还达不到你能用钱就打发的吧,当然了,如果你处理问题的方式再强硬点,例如,让我在江城待不下去,那就另当别论了。”她把卡推回去,“现在不是多此一举嘛。”

顾女士看人的眼光向来犀利,肖时不得不顶着压力与她对视,她说,“这是你与一个长辈该说话的口吻吗,不用把人想的那么坏,vivid,我不欠你,只是在你用大把的时间耗费在无用的地方与斗争中,我为你选择了一条最容易解决的路线,回不回去,对我并没有影响,但对你——”她停顿了,“你可能会后悔。”

“不知你是站在什么样的立场来为我打算呢,这么多年没有身影的人,突然说这样的话,让我怎么能相信,况且,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就断定我是在耗费自己的时间?”

“我知道。”她是笃定的语气,“你正在做的,我能查到。”

呵~

肖时没话说了。

顾女士打了一个响指,站在门外的助理走进来,递给她一份用文档袋包装好的文档,她接过,并没有打开,放到肖时的面前,“你还是太小了。”

她这样总结。

肖时不明所以,看到档案袋上写的字,却不敢打开,在她那一番老气横秋的说法里,颤抖着拿起来。

翻到第一页,心脏不能跳动,不敢往下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是他的署名,肖先生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没有人会害他,我不会,陈景润更不会,早在纽约那场事故之前,他就已经被诊断为重度抑郁障碍患者,签的那份保险单,也是他有预谋在先。”说到这里,她缓和了不少,“没有告诉你,是怕你接受不了,所以事故的终究原因,远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单纯的——suicide。”

肖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家咖啡店的,迷迷茫茫,回了家,关了门,倚着门摊坐了下来,没有人气的房间,呼吸都是压抑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像那年在医院病房外的场景,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人会过问她的情况。

一直坐到天黑,房间都暗了,刹那间,她想到了他,对,即使什么都不是真实的,但他是的,没有哪一刻,是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见他,想扑进他的怀里,想跟他讲,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但奇怪的是,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车,车里有劣质的皮椅散发出来的味道,她开了窗,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她就清醒了,不可能的,不能质疑肖先生对赛车的热爱,那可是为了赛车曾经一整晚都兴奋的睡不着的职业赛车手啊,怎么会舍得在自己职业生涯的最后选择自杀这条路来结束呢。

陆弦抹了抹她的脸,“哭过了?”

“嗯。”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有一股脑的话想对他说,但说不出口。

陆弦很耐心地,问,“今天下午见了谁?”

他知道她肯定遇到了什么,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不再追问她,让她拖鞋上床,好好睡一觉才是,可是不能,他了解她的性格,她不是一个喜欢倾吐的人,内敛的性格,这点像极了她,自己可以,但不能让她这样,憋坏了怎么办?她又这样惹人疼。

在他面前,她向来是很乖的,“顾女士,”怕他不知道,她补充,“我名义上的生母,法律上不是。”

“她说了什么?”

“她——”她哽咽了,眼圈又开始红了,但很快调整过来,眼睫毛一颤一颤地,他都看在眼里,她很快地交代事情,“她跟我说,我dad不是出意外的去世的,不关他们的事,而是因为他是有长期的精神病,他去世的时候,正是他打世锦赛的最后一站。”

他摸她的额头,示意她抬头,“看我的眼睛。”

肖时抬起头,看他的眼睛,是清澈明亮的,不是深不见底的潭水,而像清晰见底的小溪,温和的让她想哭。

“所以你相不相信顾女士说的话?”

“可是,可是她已经拿出了我爸爸签的那份证明。”

“别低头,仔细想想,你相不相信你父亲,信不信他是那样的人,信不信一个即使生病也要瞒着你的人,会选择那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你。”

“唔……”她想了好久,甚至想到了下午离开咖啡店前,顾女士最后说的那段话,她说,“坦白说,这里的生活不适合你,我知道你的活动,知道你的意图,甚至知道你与秦家那孩子的事,如果是带着目的去接近人的话,不如趁早放手,在某些方面,你已经足够成熟了,有些道理会懂,我也不必多说,再仔细想想,考虑考虑要不要回去,但我多言一句,回去,放手,是对你以及你以后的人生做出的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她才答复陆弦的话,“我不信,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原因签的那份协议,但我不信,不信他是一个肯抛弃我的人,尤其是在赛车场上,那给我带来了无法磨灭的伤害。”

“嗯,”他说,看着她的眼睛,“你要坚信你的眼睛能看到的,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都支持你。但与此同时,采取的方式是不是可以稍稍缓和点,要学会用正确的眼光对待肉眼看不到的事,接下来的事,你要慢慢来。”说完,他停了几秒,问,“需要我的帮助吗?”

“嗯,不用。”

“好。”

良久的沉默,她低下头又抬起头,陆弦问,“要抱吗?”

“要。”

他伸开双手,她便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他的手附上来,用力贴紧她,她埋头,呼吸他身体里的味道,嗯,很香,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