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忱西的双唇因为敲门的声音慢慢远离言默。
他站起身,走到门前,双目看着门旁的可视屏幕,其实不用看都知道,这个时间,这么愤怒的敲门,一定是乔浚。
他看着乔浚急切的样子,看着他那张冷冽的脸。
他转身,走回床边,不想理会,但公寓的门已经不是被敲,而是被踢,被砸,被撞,声音非常大,震耳欲聋,就连结实的防盗门壁都剧烈的颤动,好像真的快要破开一样。陆忱西不想影响到邻居,更不想影响到正在昏睡的言默,他再次转过身,大步走过去,将门打开。
乔浚幽深的冷目满是湛蓝的怒火。
他一路跑过来还在剧烈喘息,这更加增添了他的愤怒,但是他却并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要他的命,而是横冲直撞的走进公寓内,直奔卧室的床,将言默从床上抱起,然后大步离开,但却陆忱西挡住了路。
“把她放下,她现在身体非常虚弱,而且情绪非常不稳定,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滚开!”乔浚低声。
“这里是我的公寓,轮不到你来说这句话。”
“可她是我的妻子,我有资格带她走。”
陆忱西温润的脸上露出不适合他的愤怒。
他一步上前,理直气壮道:“她现在是我的病人,我要对她的健康负责人,我不会让你伤害到她,更不会让你把她带走。”
乔浚已经怒不可言。
他正要爆发,怀中的言默被他们吵的轻吟出声:“嗯……”
两人听到声音,一同看向言默白的近乎透明的脸。
言默慢慢的睁开双目,视线刚好看到乔浚的脸,她根本还没看清现在的情况,脑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姐姐跟程天泽一起合谋害死了她,而身体的第一个反应跟上次想起自己被强暴的时候一样,不自觉的抱住他,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胸口,手抓着他的西装,用力的忍耐,却还是忍不住阴湿了他的衬衣。
乔浚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但她的举动让他心头的怒火瞬间消失,更让他无比的雀跃,兴奋,开心。
她竟然会这么的依赖他。
她竟然会这么的需要他。
但是他对面的陆忱西却一脸的吃惊和心碎。
他看着她那么用力的抱着他,看着她那么伤心的依偎着他,而在这之前,她却将自己的推开,让自己离她远点。
乔浚抬目得意的看了眼陆忱西。
他借着言默抱着自己的力度,挪动自己的右臂,用手掌压着她的头,不让她察觉自己现在正在陆忱西的公寓,更不让她去发现陆忱西就在他对面,然后他再次迈出自己的脚,正面撞开陆忱西,大步凛然的带着言默离开这间公寓。
陆忱西被撞的仓皇几步,落寞的一个人站在房门口。
他没有办法去理解言默为什么会抱住乔浚,他更没有办法相信言默竟然完全都没有察觉他。以前她明明只会看着他,她的眼中明明只有他,可是现在……
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再看我了?
为什么你只看到了他?
……
乔浚抱着言默走出这栋公寓楼,言默渐渐的才意识到身边的坏境,虽然她的头还被他的大手压着,她的脸还埋在他的胸口,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们从室内移动到了室外,而且她的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
那是一种特殊的熏香,是她亲手为陆忱西调配出来的熏香,为了让他能够在回家的时候彻彻底底的放松休息,她琢磨了好多天,才调配好的,世界第一无二的。难道……难道刚刚……她在陆忱西的公寓里?难道乔浚就当着陆忱西的面把她抱出公寓?难道他看到了她刚刚的反应?
心中一阵慌乱,她开始挣扎。
乔浚用力的抱着她:“别动。”
“你放开我,我已经没事了,我能自己走。”
乔浚并没有放开她,继续大步走着,他也已经意识到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所以他冷声道:“这次我就原谅你,但你要是再敢乱动的话,我一定不会放过陆忱西。”
言默立刻就安静了。
其实也好。
让陆忱西误会也好。
她已经没有办法做他的未婚妻,做他的新娘了,所以还是放开他,让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对不起,忱西……
我是一个坏女人,讨厌我吧,憎恨我吧,忘了我吧。
乔浚抱着她走出小区,徐斌开着自己的车停在马路旁,马上下车,为他们打开后车座的门。
乔浚坐进车内,双手依旧没有放开言默。
言默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他的怀中,眼眶红红的,双目呆呆的,任由他抱着自己,直到乔家,直到卧房,直到他把自己小心翼翼的放躺在床上,然后拉着被子,温柔的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哭?为什么你会晕倒?不准隐瞒我,全部都告诉我。”
言默怔怔了一会儿。
她将双目转移到乔浚的脸上,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他眼眸中的自己,然后她缓缓开启双唇,轻声的问:“乔浚,你跟姐姐是怎么认识的?”
听到她的问题,乔浚大概猜到了她会这样的原因。
他轻启双唇,用低沉的,好听的声音,缓缓的叙述着很多年前的事。
“我14岁的时候突然双目失明,在我失明的那段时间,我知道了很多我这辈子都不想知道的事情,我那时很绝望,很无助,甚至还想过死了算了,就在那个时候你闯进了我的病房,虽然只是几句无心的话语,但却让我在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丝光亮,是你让我有勇气接受手术,是你让我有勇气继续活着,但是在我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眼中映入的却是你姐姐的脸,她的声音跟你很像,我错把她当成了你。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言默听着他的话,再次询问:“你爱过姐姐吗?”
“没有。”
乔浚回答的那么坚定,那么无情,接着又那么深情的对着她:“我想要的一直是你。”
“就算是认错了人,但那么长时间,你一点都没爱过姐姐?一点都没有?”
“我说了,我想要的是你。”
“你想要的不是我,是那个安慰过你的小女孩。”
“她就是你。”
乔浚已经认定,任谁都无法改变。
言默的视线从他的眼眸上慢慢滑落。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才继续:“你跟姐姐结婚这三年,朝夕相处,你认为姐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没兴趣了解她。”
言默突然轻笑。
“你这样对待姐姐,姐姐为什么还那么爱你?她真傻。”
乔浚突然动怒。
“不要同情她,不要怜悯她,她活该。我很庆幸自己没有爱上她,很庆幸在这三年里冷漠的对她,如果你没有在她的身上复活,我现在一定会杀了她,亲手杀了她。”
他的话语也让言默明白了:“你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个小时前。”
“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还是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吧。”
“是程天泽。”
“程天泽?”
“早上在我进电梯的时候碰到了他,他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来言氏?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一开始并不明白,只是猜到他跟姐姐之间可能是有过什么交易,但是当我在镜中看着自己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一些事,在那之后,我见过姐姐,她不停的跟我道歉,她说她爱你,她说她不想死,她说让我救救她……呵呵……”她讽刺的笑着:“有些事情真的很可笑,我那么喜欢姐姐,她却成了害死我的凶手,我明明已经死了,可却在姐姐的身上复活,这真的太可笑了,太可笑了。”
“一点都不可笑。”
乔浚深邃的双目那么认真的看着她:“你能在我身边死而复生,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
言默的眼眶忍不住的湿润。
乔浚用手轻轻的擦拭着她湿润的眼眶。
他好温柔,手指冰凉的很舒服,好似能够缓解她眼眶的肿胀,而他眼神淡淡的让人着迷,瞳孔深处的那抹湛蓝非常美丽,但是他的眉间却隐隐闪动了一下,好像犯愁着什么事。
“你有什么事吗?”她脱口问。
“没事。”乔浚平静的回答。
“是不能告诉我的事?”
“都说了没事。闭上你的眼睛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会帮你。”
“你每次帮我都有代价。”
“这次没有。”
“你肯做赔本的生意?”
乔浚已经烦了。
他突然俯身,近距离的靠近她的脸,威胁道:“再不闭上眼睛我就吻你,吻到你昏过去为止。”
言默马上闭上双目。
乔浚微微的勾起嘴角,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再次帮她拉了拉被子,然后起身走出卧房,站在走廊深深的思忖。
如果窦敏是害死言默的凶手之一,她跟程天泽串谋导演了那场自杀的戏码,那事情就变得麻烦了。不论多么完美的凶杀案件都会有漏洞,一旦被警方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他们就会跟着线索查到窦敏的身上,可是窦敏现在是言默,她是无辜的,还是受害人,但警察才不会相信这种荒唐的事,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抓她,逮捕她,把她关进监狱里。
“阿斌。”他低声。
一直站在门口守着的徐斌马上回应:“乔总,您有什么吩咐?”
“言默的案子结了吗?”
“还没有。”
“马上让他们结案,不准任何人再查下去。”
“是。”
……
两天后。
警局,局长办公室。
负责言默案子的严硕笔挺的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前,看着办公桌内的郑局。
“小严,你手上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郑局问。
“已经找到视频,证实言小姐的确是自杀。”
“那就快点结案吧。”
“可是我觉得这里面还有很多疑点。”
“什么疑点?”
“据法医的检查结果,言小姐的体内有大量的迷幻药,她在被人强奸后,药效并没有那么快消失,而且她当时的身体已经非常的虚弱,她不应该会有那么多体力开那么长时间的车,而且视频上的她看起来并不像是很虚弱的样子,所以我觉得还需要再深入的调查。”
“你刚刚说的确实有点道理,但是人在绝望,或是受到某种刺激的情况下,身体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尤其她那时一心求死,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更何况现在所有的证据都证明她是自杀,已经没有必要在继续查下去了。”
“可我觉得这件案子一定不是那么简单,据我所知言小姐的双胞胎姐姐跟她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是她假扮成言小姐,那她就可能是杀人凶……”
“没有证据不要乱说。”
郑局打断他,并解释道:“窦小姐有不在场的证据。”
“那那三个强奸犯呢?他们还没找到,也许能从他们那里查到些其他的线索。”
“不用找了。”
郑局将桌前的文件拿给他。
严硕打开文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三个人的尸体,而在旁的资料上写的非常清楚,这三个人的死因是工厂爆炸,后面还有他们犯案的证据,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没有一点瑕疵和漏洞。
郑局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小严,这个案子就到此结束,你马上接手昨天那件谋杀案,我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凶手。”
严硕将手中的文件合上,挺直腰板回应:“是。”
虽然他嘴里这么说,但还是觉得不对。
他一定要把事情弄的清清楚楚。
……
整整三天,陆忱西都没去医院。
陆院长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他本想亲自去一趟公寓,但却刚好有手术进来,他想着芮儿已经转到这里工作,所以就借此机会,麻烦她帮忙去看看自己的儿子,也好让他们增进一下感情。
芮儿非常开心的答应。
她买了陆忱西最喜欢吃的水果,站在他的公寓门前,按下门铃。
“叮咚——叮咚——”
“……”
公寓内没有回应。
其实陆院长在让她来的时候已经告诉她防盗门的密码,但这样擅自闯进一个男人的家不太好,她也怕陆忱西会不高兴,所以又按了一遍。
“叮咚——叮咚——”
“……”
还是没有回应。
芮儿开始有些担心了,整整三天都没来医院,电话也不接,也没有任何联系,不会是生病了,出事了吧?
她顾不得刚刚那些,手指快速的按下密码,防盗门立刻被打开。
刚一打开房门,她就味道了浓浓的酒味。
她走进公寓,陆忱西就醉倒在卧房门口,睡在卧房门口,手中还拿着酒瓶,身边也倒着几个空荡荡的瓶子。
她丢下手中的水果跑过去。
“陆医生,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
陆忱西头疼的睁开眼,双目迷蒙的看着芮儿,眼中却只有言默。
“小默……”
“我不是小默,我是芮儿。”
“小默……”
“我说了我不是小默,我不是她。”
“小默……”
陆忱西不停的叫着,大手放开酒瓶,抓着她的手,伤心的问:“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陆医生,你醉了,我不是……”
“你是!”
陆忱西低吼,他坐起身,用双手抓着她,大声的告诉她:“我知道你就是小默,不管你变成谁我都能认得出。你就是小默,就是小默。小默……不要离开我,不要跟他走,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不要再失去你,我答应你,这次我不会只顾着工作了,我只陪着你,所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芮儿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只是以为他伤心过度,喝醉了胡言乱语,但看着这样的他,她不忍心让他这么难过,所以她对他轻声的说着:“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
“小默……”
陆忱西叫着言默将她抱住。
芮儿的心虽然酸涩的难受,但是第一次被他这么亲密的拥抱,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只是她没想到陆忱西真的醉的很厉害,他抱着她之后,感受着她的体温,感受着她的柔软,他动情的亲吻着她的脖颈,更被体内的酒精支配,激动的想要得到她,想要在乔浚之前让她变成他的女人,让她属于他,让她没有办法离开他。
芮儿有些被吓到了。
她推着他,挣扎着:“陆医生,我不是小默,我不是言默,你不要这样,你放开我。”
“小默……小默……”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小默,我是……”
“我爱你。”
短短的三个字,让芮儿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多么动听的三个字,他竟然在她的面前说出这么美丽的三个字,但却不是对她说的。
陆忱西的唇亲吻着她的唇,他已经完全迷失了,就像那天在言默的房间,他眼中满满的只有言默的脸,只有她……
“小默,我爱你,不要拒绝我。”
芮儿看着他,看着他深情的双目,眼角落下一滴泪水。
陆忱西再次亲吻她,缠绵的亲吻。
其实在那三年里,他也有过冲动,只是介于言长庆的严厉,介于对她的珍惜,可是现在不行,他想要她,如果不要她,他没有办法让自己安心。
“小默……小默……小默……你是我的……”
……
次日清晨。
陆忱西头痛欲裂的从床上坐起身,记忆开始逐渐的回归脑海。
他记得乔浚把言默带走了,他伤心的借酒消愁,一直喝一直喝,而且是坐在卧房门口,回想着乔浚抱着言默的样子将自己灌醉,然后他就醉倒了,好像有什么人来了,那个人好像是言默,是她吗?她真的回来了?
“陆医生。”
陆忱西反射性的抬头。
芮儿端着早餐走进房内,微笑着对他道:“你醒了?我给熬了粥,喝一碗吧。”
陆忱西惊讶的看着她。
她怎么在这?
难道昨天来的不是小默,是她?他喝醉了把她当成了小默?他隐隐约约还记得自己好像对她……不,不会,他怎么可能弄错了?
“芮儿,我……我昨天……”
“你昨天把我当成言默了。”芮儿说的非常直接。
陆忱西疼痛的脑袋又是‘嗡’的一声。
芮儿看着他的,又道:“昨天你抱着我,不停的叫着我小默,还吻了我,还想要跟我……”她欲言又止,然后直接跳过:“但是你没有做,你喝得太醉了,吻着吻着就趴在我身上睡着了。”
陆忱西听着她的话,马上激动的确认:“真的?我睡着了?”他根本就不记得,就只记得他好像亲吻了一个人,接着就脑袋一片空白,头痛的厉害。
芮儿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反倒一脸的失落,而且非常的害羞。
“是,你睡着了,但你别忘了,你还是吻了我。”
陆忱西收起脸上的表情,抱歉道:“对不起,我喝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随便吻别人吗?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真的对不起。”
“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负责。”
“负责?”
“对,明天晚上,我要你做我的男伴,跟我一起参加一个宴会,只要你答应我我就原谅你。”
陆忱西深深的蹙眉。
他考虑了再三,的确是自己做错了事。
“好,我答应。”
芮儿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吃饭吧,我煮了很长时间,糯糯的,正好适合你现在的胃。”
“谢谢。”
“不客气。”
陆忱西拿过粥碗,只吃了两口,就再没动过。
芮儿看着粥。
她是第一次下厨,他根本不知道,在这碗之前,她失败了好几次,也被烫了好几次,可是,他却只吃了两口。不过两口也好,至少他吃了。
……
言家。
言默从公司回来,刚走进卧房就看到乔浚坐在床边。
“你回来了?今天下班这么早?”
“我来接你。”
“接我?”
“今晚有个宴会,我需要你跟我一起参加。”
“什么宴会?”
“普通的应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