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船之后,行山路谷地,过小村荒镇,十多天后,来到汉阳府外雪莲山下,只见一座雄伟的庄园,似道观,似庙宇,又有花草树木,颇有逍遥意境,这正是雪莲派的根基之地。
行上山去,阳问天敲敲铜门,两个白袍汉子出门迎接,问他来意,阳问天取出圣火令,道:“在下来自昆仑光明顶,特持此物,前来拜见于凡教主。”
两人不敢怠慢,匆匆禀报,不久敞开大门,恭迎众人入内,走入院中,约有数十人迎了出来。阳问天粗略一看,并无于凡在内。
一微胖老者走出,他头上秃了大半,身材甚是魁梧,道:“这位公子与诸位客人,我一瞧这圣火令,似是当年于凡教主保管,尔后赠予昔日教主之子,莫非公子正是....”
阳问天忙道:“晚辈叫做阳问天。”
众人纷纷低呼,神色各异,倒也并非尽皆欢喜。老者挤出笑容,道:“原来是阳公子,咱们都是昔日你爹爹老部下了。”
阳问天不敢失了礼数,道:“这位姑娘叫做吉雅,是..晚辈的好朋友。这位是吴奇....”快言快语,将众人一一引一遍。老者也挑教中紧要人物说了,再请众人走入大堂。
大堂之中,彤轩紫柱,雕龙画凤,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好似衙门一般,又分布座椅,红案。
这老者正是当今雪莲教右使者,江湖上威名素著的“举天力士”贺驱,他规矩到家,请阳问天众人随意坐下,次序不乱,雪莲派众人则坐在阳问天等对面,教主之位空缺,想来于凡不在此处。
贺驱笑着开口说话,只是问旅途中事,家长里短,也不问阳问天来历,阳问天忍不住问道:“不知于凡叔叔眼下何处?”
顷刻间,众人陷入寂静,阳问天不禁心寒:“莫非于凡叔叔出了什么事?又或是被他们囚禁了?”
贺驱笑道:“教主他在后山隐居,久不过问教中之事。”
阳问天急道:“我此次前来,只为见于凡叔叔,还请贺前辈替我带路。”
众人面露难色,颇不情愿,阳问天脸色不快,正想追问,吉雅拉他衣袖,摇了摇头,盘蜒则问道:“诸位早知道于凡教主要我侄儿来此的消息?”
贺驱咳嗽一声,道:“是,教主曾嘱咐咱们,此事乃重中之重。”
盘蜒又道:“那诸位也知于凡教主有意让位给我问天侄儿了?”
雪莲派众人登时铁青了脸,有鲁莽者忍不住骂了一声。贺驱回头大声道:“都给我消停些!”又对阳问天道:“阳公子,吴奇老弟说的不错,教主他老人家硬要退位,由你继任,此事在教中意见不一,大伙儿常常为此事....议论。”
盘蜒心道:“难怪瞧他们彼此疏远,眼神含仇,原来教中因此动过刀剑,流过鲜血。”
阳问天道:“我原也....”想说:“原也不想当甚么教主。”但吉雅捏他一把,阳问天一个激灵,只得改口道:“....早想与于凡叔叔相见,若无其余隐情,还请遂我此愿。”
此时,忽然一个声音在堂中响起:“还请侄儿来后山见我。”那声音平淡柔和,似说话人就在眼前般清清楚楚,可实则来自远方,乃是说话人以绝顶内力传声。
阳问天听出这正是于凡声音,且中气充沛,并未受伤,心中一宽,喜道:“叔叔,我这就来了!”也以逐阳神功传达过去。
雪莲派众人中,大多露出敬仰之色,对阳问天内功极为心折。贺驱转头对一心腹低声道:“去请张左使速速回来,就说阳公子到了,正与于凡碰面。”他声音极低,只是耳语,但盘蜒、阳问天听得清清楚楚。
阳问天道:“哪位愿给我带路?”
贺驱无奈,命一少年教众领路,走出庄园,踏上山路,在山间走了三、四里,只见一雅致小巧的木屋,围在栅栏中,花花草草,甚是悦目。屋门一开,于凡走了出来,他衣着灰不溜秋,简朴至极,真像是个山间老农,人也消瘦了些,但一双眸子光华内敛,足见内力何等深厚。
阳问天喜道:“于凡叔叔!”冲动之下,冲上前去,搂住于凡肩膀,于凡脸上露出笑容,眼中含泪,道:“好孩子,你总算肯承我衣钵了。”
阳问天不愿违他心意,打岔道:“叔叔怎地不住家里,反在此受罪?”
于凡朝那领路少年挥手,那少年鞠躬退下,于凡道:“家中太窄小,住不下这许多人,大伙儿在草丛中坐吧。”取出干净毯子,轻轻一抖,他运劲之时,这毛毯似变成铁板一样,立时紧贴地面,陷入泥中。
吉雅公主等人看的双目发直,暗想:“这位于教主看似貌不惊人,随手施展,功力都这般了得。若得他相助,与赤蝇大侠联手,刺杀海山之谋,几可谓十拿九稳。”
于凡招呼众人坐下,阳问天又前前后后介绍一圈,于凡笑眯眯的说道:“这三位姑娘都年轻美貌,好得很,好得很,我就怕你练童子功中了邪,使得阳家无后....不知哪位是你的心上人?”
小默雪、道儿一齐望向吉雅,吉雅脸色微红,道:“叔叔,你好。”
于凡哈哈大笑,道:“我这屋中穷酸的紧,待会儿回大屋里,再补上这见面礼。”
阳问天大声道:“叔叔,你对我这般慈爱,真如我爹爹一般。”他见于凡关怀他婚事,言语慈祥,念及母亲,登时涌出无限亲情来。
于凡神色变得极为悲恸,他颤声道:“我....我后来听说王府之事,可恨我...可恨我早不知情,不然...不然又怎会....”
阳问天忙道:“叔叔千万莫要自责,是那海山太过奸恶,谁能预料得到?”
吉雅道:“叔叔,你老婆孩子呢?我也想拜见拜见他们。”
她说出此言,不过想舒缓气氛,令于凡心情好转,谁知于凡如遭雷击,身子发颤,半晌无言。
阳问天低声对吉雅道:“婶婶与哥哥,早在几年前就相继过世了。”
吉雅“啊”地一声,连忙道:“是我不该提及此事,对不住,对不住,我委实不知....”
于凡蓦然仰天长啸,内劲飞扬,啸声回荡在群山之间,众人神色不安,唯独盘蜒镇定以对。
于凡道:“有甚么不可提的?生老病死,世间常态,我那儿子被我娇惯的不成模样,胡作非为,横行霸道,竟然***别派女弟子,被我亲手所杀。我妻子因此与我大吵一架,被我活生生气出病来,一年之内,也已去世。从那时起,我视问天为亲子,一生希望,皆寄托在他的身上。”
众人听他将家中惨剧侃侃而谈,全不遮掩,不禁佩服他心态绝俗,更同情他身世之惨。
于凡又道:“问天,你先前问我为何独住此处?只因我厌烦了教中俗务,有意避而远之。其中有人不愿你当这教主,有人愿听我的话,双方于数月前大打一场,被我慑服,这才有所收敛,经此事之后,我自知配不上这教主之位,于是离群独居,只等候你来继任。”
阳问天诚心道:“叔叔,你仍做你的教主,侄儿愿留在此地,辅佐于你,让你不感孤单。”
于凡瞪大双眼,道:“我两年多前如此问你,你推三阻四,如今你经历磨难,为何仍胆小怕事?我已下定决心,教中谁人不服,我便将他开革出教!”
阳问天道:“侄儿才学武功,远远及不上叔叔,而叔叔年纪不大,岂能就此退隐?”
于凡苦笑道:“我这人从小脾气就这般,不喜热闹,偏爱静处。这二十多年俗务压身,不厌其烦,如今正好甩脱这枷锁镣铐,重归原处。你功夫已然大成,刚刚隔空喊话,内力已不在我之下,所欠缺者,不过几年火候而已。侄儿,答应叔叔,勇敢一回,好么?”
阳问天感念于凡恩情,心情激动,顿生壮志,道:“我答应你,叔叔,绝不负叔叔期望。”
于凡大喜,一跃而起,眼眶晶莹,已然含泪,他返身回屋,取出几卷书册、印章,交在阳问天手上,道:“事不宜迟,我教中有不少隐秘,唯有我知晓,今晚你留在此地,我花一晚上功夫说出,要你牢牢记住,再举办圣火大会,你就是本教教主了。”
阳问天远道而来,途中鲜有休息,着实疲倦,道:“叔叔,且容我休息一天,成么?我人已在这儿,决计不跑。”
于凡道:“是了,我知道你小子脾气,准是又想偷懒。”
阳问天顽皮一笑,懒洋洋的说道:“叔叔说得好,不知此地有甚么花楼月坊,好容我玩乐一天?”
吉雅一听恼了,训斥道:“你想去哪儿?你给我说明白了!”说罢手按剑柄。
阳问天吓得不轻,道:“我和叔叔开几句玩笑,你怎地当真了?”
吉雅啐道:“玩笑归玩笑,你要真去那边,我也真拿剑刺你几个窟窿。”
于凡道:“你若真想歇息,城中客栈,报我姓名,皆可随意入住。只是此等大事,需当着全教众人之面宣告。有谁不服,我当即逐走,以免今后出事。”
阳问天见他甚是坚决,不便反对,众人离那于凡居所,又返回大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