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林云珊一阵气馁,又不敢表现出心中的不满,只是暗暗觉得这种环境,实在是诡异的很,这一座古庙的整体色调是灰黑色的,衬着昏暗的天际,隐隐有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散发着庄重与威压。

景兰舟走前一步,刘青山也跟着他走前去,景兰舟侧首对着刘青山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刘青山表情变化有些大,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嘴唇微微张合着,犹豫不定,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很明显的可以看出其中流露出来的情绪,也不再是那般沧桑无波。

到最后,在景兰舟的凝视下,他只好面色僵硬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这种苦笑的神情不只是一般的无奈,还有经历大风大雨后的一笑,包含着心酸与痛楚。

林云珊看着有些不忍,可她很清楚地明白着,此时的他们,无论是景兰舟,还是刘青山,都不需要她的介入,她不需要说任何一句话,她此时就是一个局外人,看着他们在局中悲喜浮沉。

白中山看着景兰舟与刘青山的一动一静,始终保持着沉默,站在她的旁边,没有说过话,也没有走动。

林云珊偷偷地瞄了他好几眼,总感觉到他哪里奇奇怪怪的,整个人都散发着阴险深沉的气息。

刘青山跟景兰舟说了一会儿话,又转头看了白中山一眼,快步地走了过来,恭敬地说道:“城主,我想要进庙里开祭,还请您开一下庙门。”

白中山拄着拐杖,站着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沙哑着嗓子缓缓开口说道:“你要进去?”

刘青山重重地点了点头,看着白中山的目光有一些畏缩,可是又鼓起勇气再说了一遍:“我有客人来,我得为他祈福。”

白中山目光停留在景兰舟身上一会儿,沉声道:“你要拜的祖上神明,是哪一位儿。”

刘青山眼神闪烁着,说不出话,景兰舟这时走到他的面前,替他说出了口:“是林贤祖上。”

“哦。”白中山低声地答道,似在沉思着,没有再说什么。

刘青山又开口问道:“城主……”

白中山意味深长地盯了林云珊半响,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朝着刘青山摆了摆手,转身往古庙走去,站在庙门前面,虔诚地拜了拜,方才缓缓地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青铜钥匙,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却仍有奇异的光泽泛着银白色,很是奇特。

林云珊盯着他的动作,从拿出钥匙到把它插进开口,见他的手费力地把它扭动着,终于,轰隆一声,尘埃漫天飞舞,林云珊掩鼻,皱着眉头,看着那座古庙。

到底是有多长时间没有开过门了,怎么这么多的尘灰,看他们的样子,不应该是挺敬重里面的什么祖先神灵的吗?为什么会让这座神庙尘埃遍染,就不怕染上尘埃的神明雕像降下凶兆?

林云珊这么一个劲的吐槽着,景兰舟和刘青山已经走了进去,努嘴道:“诶,别那么急进去啊,不怕脏啊,保护眼睛啊,染成黑炭了怎么办?”

景兰舟停下脚步,回眸凝笑,“不进来?呆在那儿做什么?”

林云珊笑嘻嘻地喊道:“诶你们,等等,先来个丝袜套头再说。”

很好,林云珊成功地提前感受到了飞雪飘飘,寒风萧萧,一阵风驰电掣般的冰冷体验后,景兰舟貌似已经息怒了,她才敢屁颠屁颠地赶过去。

结果一跑到那里,就咳嗽个不停,被灰尘给呛住了,痛苦不堪地说道:“景少,救救我,我要,我要窒息而亡了。”

景兰舟眯眼看她,微微挪步,用自己的身躯挡在她的前面,冷冷地说道:“不要说话,不要深呼吸,跟在我身后。”

林云珊微微诧异地仰头,却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他的背部不算宽,但是她可以看到他嶙峋的蝴蝶骨,静默着,犹如苍山洱海,安静地透着无穷的力量,很让人安心。

抽着鼻子,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你。”

景兰舟没有说话,只是跟着刘青山一直往前走,林云珊有时候可以很清楚地听到他在前面极力压抑着的咳嗽声,断断续续,他似乎不想让别人听到,是怕她听到吗?

林云珊也沉默着不敢出声音,谨尊着前面这位的教诲,可是她听着她的咳嗽声,却感到莫名的心疼,她以为他把她挡在身后,是因为他对灰尘有超自然免疫力,可是说到底,景兰舟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会生病,会难受的人,是她之前把他想的太伟大了吗?

也许是吧,她这么想着,忍不住地多看了前面这人几眼,又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他几下,关心的问道:“景少?没事吧。”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背部微微颤栗,又平静下来,听到他压抑的低声说道:“不要说话。”

林云珊很是郁闷地低头,有些嗔怨地看着他,死要面子活受罪,又跺了跺脚,真不知道这条路啥时候是个头,这座古庙虽然古老了些,但是内部的装饰却都是十分典雅精美,光怪陆离,美轮美奂。

真不知道设计这座古庙的那群人到底是什么脑子,怎么会有这种天马龙空的构想,如风如云的对美的感知,以及对神明最虔诚的敬畏。

走过一列列雕像,到了一个巷子的尽头,面前又是一座青铜门,浮雕是两头威猛的老虎,共同守护着一颗珠子,那颗珠子光华绚烂,在昏暗的幽室里,就如同日月之光。

林云珊清楚地看到了景兰舟向前的步伐,几乎是下意识地,没有经过任何思考,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令他如此,是那颗珠子吗?

白中山的一双锐利的眸子也紧紧地盯着景兰舟,像是在预防某种不测,那令人胆寒的眸光里还含着一丝担忧,林云珊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的眼神里怎么会有担忧,可他看的是景兰舟,这就是有这种可能性了。

景兰舟回头,冷冷地看着白中山,那静静地神态,眸光却深邃如万顷碧波,暗藏着汹涌的波涛,却坚硬如同礁石,此般的他,甚至比起往日里的嘴角噙着冷笑还要让人敬畏几分。

“景先生,怎么了?”白中山开口问道,收回了目光,语气淡淡。

景兰舟眯眼,又转过头去,努力地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这个巷子内唯一存在的一扇木窗,天色已经黑沉下来,而珠子的灿烂光华竟然把他的面色映的苍白嬴弱,她看到了他的面容上微微浮现出一抹笑意,冷的凄美,寒的荒凉。

“没怎么,只是看到了这个珠子,心生感慨罢了,想起了古时候的一个传说,便在想,那时候多少人曾为了它,献出了性命。”景兰舟微笑着说道。

白中山身体颤了颤,胡须也抖了抖,这时候他却是没有看景兰舟,而是怒瞪着刘青山,胸口起伏着,似乎无法平息,沙哑着嗓子道:“传说是不可信的,不过景先生还真是见多识广,似乎没有你不知道的,后生可畏,呵,后生可畏。”

景兰舟冷然地一笑,看向前面的铜门,笑道:“城主是否还能开这扇门?”

白中山点头道:“当然可以,既然景先生想要看,白某怎么会让你失望,不过,天黑了,小心路不好走。”

这里面似乎有着潜台词,林云珊暗暗地猜想,黑话许多,这个让他失望恐怕是真会让人失望,这个路不好走,可能真会摔跤跌倒,总之,这些话怎么听就怎么觉得不安好心。

拍了拍景兰舟的后背,有些谨慎地提醒道:“喂,你还要继续走吗?不如休息一晚吧,这不是说了吗?天黑了,路不好走,啥时候掉到臭水沟里也说不定,但是可别怪我不提醒你。”

景兰舟回头淡淡瞥了她几眼,笑得不以为意,说道:“当然继续走,走完这段路再回去,也不迟,何况,小心点走路,怕什么,你说话注意一些。”

林云珊嗤笑了一声,行,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以后再也不管他了,人家都可能摆好陷阱等着他跳了,他还非得往前闯,不听老人言。

景兰舟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悦,皱了皱眉,不悦道:“你就听着点话,不要任性,可以吗?能做到?我会尽量保护你的安全。”

林云珊抚额叹息,有些不悦地看着他,唉声叹气道:“你难道就听不懂吗?我并没有在担心我自己,我在关心你好不好,还让我听话,当我小孩子啊!受够你了,算了,你要怎样就怎样吧,还有,要是我跟着你受了什么累,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景兰舟眸里掠过一丝情绪,说不清是什么,又像是哀愁,又像是惊喜,还带着几分戏谑。

白中山又拿出一把钥匙,这次开门已经不用太费力了,可能是因为这扇门很少开,里面会是些什么呢?按景兰舟的话听来,似乎这个珠子很贵重,价值连城,可为什么就这样镶嵌在这扇门里,不怕引狼入室吗?

怎么想也想不通,当门又是一声巨响,忽然开启,许多束光线穿了出来,很是刺眼,林云珊定眼一看,就像是万家灯火忽然亮起,一瞬间的光明,柳暗花明。

面前是一条小路,旁边又是雕像,只不过已经不是青铜铸成的了,而是金光闪闪的,林云珊看的目瞪口呆,简直是丧心病狂啊这,这么多的雕像,全都用黄金来建造,而且纯度还那么高,每一座雕像上面都是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流光溢彩。

在一列列雕像的尽头,是一排排的蜡烛,风怎么刮,都刮不灭那蜡烛上的火,林云珊简直怀疑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鬼火,因为这种火,微微透着紫色,主色却仍然是明黄色,那蜡烛却是蓝色的,它们没有烛泪,蜡炬成灰泪始干根本不适用于它们。

诡异的让人心惊,林云珊心里不停地冒汗,怎么回事,白中山说好的夜路呢?在那里,这根本就是灯火通明,一丝黑暗的角落都不存在。

景兰舟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在烛光照耀之下,表情明明灭灭,根本就看不清,林云珊走到他的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角,悻悻然地说道:“诶,不是说来拜神明吗?拜的是哪一座?”

景兰舟睨她一眼,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地覆在她的嘴唇上,那柔软的滑嫩的触感,令他一阵心悸。

湿润的,却透出一丝温暖的触感,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混乱了,对上她的眸子,灿若星辰,美如星光,晶亮而又灵动,眼波流转,恰恰如同顾盼生姿,细润又纯澈的眸光,让他不经意间想到了春日里的温声细语,缥缈的情思,这抹风情恰到好处,不妖娆却妩媚,不淡雅却纯美,这样的一个结合,令他不禁暗地赞叹。

林云珊使劲地掰开他的手,恼怒地说道:“不说话就不说话,别碰我,这让我会觉得我被绑匪给劫持了,一点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