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十字街仗义送银(1/1)

上文书说至,肖猛来至西剑山北边一小镇,又进酒楼吃饭,忽遇两个美人,亦有心动之感,但知自己与之无缘,便也做罢。

肖猛不再理会,吃过饭后,结了账。背好行李便出了酒楼。一路上并未骑马,想找个人问问去路。路边见一闲汉,便走了过去。

肖猛道:“这位大哥,敢问去西剑山如何行路?”

这闲汉本就没人搭理,闲着无聊,见有人搭话,也来了兴趣,道:“这位小哥,去西剑山做甚?”

肖猛道:“去投个亲戚,十数年未见之舅父,只知在山中,不知何村何寨,还得自己进山打听。大哥可知这山中有何村寨?”肖猛精明,再不敢明问。见方才说起陆景,那店小二面露难色,想是知道也不告诉,想是生怕朝廷暗访卫诈他,不过一市井之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也不为过。

没成想这汉子听肖猛问着西剑山地理风土,热情起来,道:“原来如此,小哥你这时来西剑山却来对了时候。”

“此话怎讲?”

“这西剑山,东坡、西坡之处,原来各有一个山寨。东坡山寨名叫‘清竹寨’寨主白十三,远近闻名的善人,招得四方人才投得。而西坡这寨子,名叫‘快活寨’乃是一伙山贼,为道的山大王叫石锁,拦路抢劫。而这金沙镇,离西坡近,东坡远,若是想去东坡,便有可能被山贼截住。”

肖猛听了,心中不悦,道:“一路之上,尽遇贼了,才来这山里,又得遭贼。大哥,却有路能绕开这贼寨子么?”

“小哥你别急,我方才不是说过,你却来对了时候。前段时间,这东坡白十三并了西坡山贼,现如今这西剑山是天下太平了。我料你的舅父,便在这东坡清竹寨内,因这山中,再无其他村户,而‘快活寨’现听说已做驻兵、仓储、借宿之用。应无长期居住之人。你若是去‘清竹寨’,出了这镇子南口,顺官道径直向南便可去得。小哥你千万记得,方出得镇子,便可见一树林,亦有一三岔路,这岔路却在一处小山崖之下。莫要走西南边的那个,这片森林叫‘野人谷’,若是进了林子易迷失方向,却不好再出来了。”

肖猛心想,这世上还是好人多些,说得如此详细。便道:“多谢大哥指教,在下先谢过了。”说罢,鞠了一躬,那汉子赶忙道:“不消如此,举手之劳。还有一事,务必听得,从这金沙镇去清竹寨,路还有些远,要带好水和干粮。”肖猛又谢了,便与这闲汉告辞。向南又走了两步,见路边并无卖干粮吃食的小贩,又返了回去,向北边走边瞧,想买此烧饼。走至方才吃饭的“金沙酒楼”,果不其然,确是有一家卖烧饼、熟肉的担子,一个老汉,挑着担子向北走,担子上插个小旗,上书写“李家:烧饼熟肉,烧鸽鹌鹑”四个黑字,想来是姓李。这老汉却并无吆喝。肖猛心想,定是这老人家上午卖足了烧饼,乘着晌午,人们吃饱了饭食,赶着回家去吃午饭。嘴里方想叫住这老汉,心中又一想,看这老人家样子,亦六十有余,还沿街叫卖烧饼,定是穷苦之人,走起路来又不稳当,一颤一晃,若是我一喊,受了惊先摔倒奈何?我一年轻之人还怕走上这两步?如此想来,便快走两步,想要追上这老汉。

这李老汉确是走路不稳,担子左右乱摆。正向前走着,忽然路过一架马车,也没在意便走了过去。哪知担子后面这张小旗,一不小心挂住那马车上一物。这老人家在前边走着又无后眼,哪里晓得,小旗挂住乃是一小木桶,木桶上又绕着麻绳,旗子便是挂住这麻绳了,只听“扑通”一声,小木桶从马车上掉下。盖子摔掉,再看桶中涌出黑色粉末,不巧的是,木桶掉落之处正是个小水洼,定是方才下雨积水。这桶黑色粉末,不偏不奇,全滚在水里。前面老汉听见声音,想是自已单子毁了人家器物,亦赶紧停了下来,放下担子,回头观望。

但见路边黑影之中,迅速窜出两个汉子,将李老汉围起。肖猛在后面看得仔细,这二人,正是方才经过的驾车府兵。

见其中一府兵,又黑又胖,八字小胡小圆眼,活似黑猪模样。从腰间抽出雁羽刀,对着李老汉大喝道:“好你个小老儿,竟将大爷的桶子打翻,想你是活腻了罢?你可知这桶子里装的何物?这便是装铳所用火药,你倒能赔得起了?”

这火药,亦是金贵货色,肖猛看看那小桶,能装二斤火药有余。启安年间一斤足色火药值一两银子。这一桶下去,若是这李老汉赔得,怎也得二两银子。

这李老汉见状,也是慌了手脚,赶忙作揖赔礼道:“官爷爷,实在无意所为,您看这货物值多少银两,我赔您便是。”

府兵嘴里“哼”了一声道:“赔?我看你能赔得起么?这一桶火药值五两银子。快拿钱来,要不然休想走人!”

肖猛在旁边听得清楚,这府兵简直是信口雌黄,这火药便是京畿神武火器营亲制,二斤也值不了四两银子。这胖厮张口便是五两,实与敲诈无异。心中便起了火来。

“五两?这……”李老汉亦是踌躇起来,想想便道:“官爷,我身上止带得一两银子,乃是进些白面、麻油、鸽子、鹌鹑之资银。家中还有一些银两。我再向亲眷借上一些,若是还不得赔偿之资,还请官爷担待,容我慢慢想些办法。”

只见这府兵不答话,上前便是一拳,正中老汉胸口。李老汉年过六十,哪能禁此捶打,向后两步,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府兵骂道:“这老不死,给鼻子便上得脸来,还想骗你大爷。你大爷现在就要银子,拿不出钱来,命就留下。”

街上亦有闲散汉子围观,担见是官家之事,都不敢靠近,止远远得看着。

肖猛在一旁观看,已是气愤难耐,正想上前,忽见方才酒楼里面,坐着率领这群府兵的那位千总。身旁还坐着两位雅通打扮的猎人,桌子之上,饭菜丰盛。这几人亦是望着外面街上,冷笑连连。肖猛心中暗想:这千总便不是甚么好货,放任手下兵丁肆意讹诈,不去制止还在这里看戏似的。真乃“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小小府兵,竟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便要行凶,与那土匪强盗无异。一愣神工夫,街上府兵已将雁羽刀插好,又众背后扯出一把皮鞭,高高举起,冲着老汉便打。

肖猛忍无可忍,大喊一声:“且慢!”

这一声喊,倒把个府兵惊得停了手,想来是在这镇上从无人敢管教于他。片刻,回来神来,看眼前一个后生,站在面前。

府兵道:“你是何人?敢管大爷的事?”

肖猛道:“我止是一路人,路过此地。你看这老人家,小本买卖。怎能一下拿出五两银子?我这里倒是有五两,算是替这老人家赔给你了。”

说罢,从怀从摸出五点银子,递于那府兵。府兵接过银子,用牙咬咬算是辨过真伪,又解开锁子甲,揣到怀中。

肖猛趁机扶起老人,小声道:“大伯,您方才跌到不妨事罢?快快回得家中静养一番。”

这李老汉见还有如此慷慨仗义之人,替他解了杀身之祸,竟呆住了,口中无语。少倾,跪了下去,道:“壮士,你这恩情我却怎能报得。英雄若是无事,速与我回家去,我家中还有此资银,虽是远不及五两,但我先还你,日后再设法还得。”

肖猛道:“老人家哪里话,谁没有个背运之时?我现在还有盘缠,不必还了。我们快走罢。”

说罢。帮这老汉挑起担子,迈步便走。忽而后背一阵凉风,肖猛还没悟得甚么事情,只听“啪”地一声响,而后背上火辣辣得疼。猛得回头一看,却还是那个府兵。手中拿着鞭子,想是方才打了自已一鞭。

肖猛大怒,道:“方才银两一文未少得给你,你现在又打我做甚?”

府兵道:“谁叫这老汉走了?若大爷我不开口,我看谁敢走?”

肖猛放下担子,道:“你到底要怎样?”手却往怀中伸去,摸着那五宝匕首。

府兵道:“方才说是五两,是这老汉给钱,才值这价。若是你给,便还得增上一两。大爷平后最看不惯的便你这们这些行脚客商、牙子。有几个臭银子,便出来显摆,多管闲事,好像天下都是你家开的。快拿钱来,要不然谁都别想走了。”

肖猛怒不可遏,刚想抽出匕首,宰了那胖厮。忽见街上其也府兵,陆续向这边走来。方才酒楼桌上那千总及下边几人,手中都握了兵器,面带杀气,向外观看。心中不由不紧,暗想,方才见这伙贼人共计十余人,若是硬拼,定不是对手。事已至此,不如好人做到底,再给他一两。服些软先过了这关,好汉亦不吃得眼前亏。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已一年轻后生亦不占长,身边还一个老人家,不消过不了这一劫了。如此一想,手便松开匕首,又拈了一两银子,正想递过去。哪知那李老汉见此情景,早已拿出一两银子,塞到府兵手中。

李老汉道:“官爷,行个方便。放过我二人罢。您是金贵之人,犯不得与我等这般草民动怒。”

府兵收了银子,气色亦是好多了,道:“你这老汉还算识相,这后生气性大了些,以后多向这小老儿学学罢。”

说罢,又瞪了肖猛一眼,转身去了。剩下府兵,见事态平息,亦都散去了。街上众人,也都离去。肖猛忽尔看见,方才酒楼之中那二位女子,亦在人群之中,都牵着马儿,想是方才吃完了饭,见街上纷乱,跑来看个究竟。那小姐样子女子,看着肖猛,面带微笑,抬起双手,便冲肖猛抱了拳,却像是在赏识自己方才所作所为。这一笑,却真是千娇百媚如万花开,看得肖猛亦是痴了。但见二女子,转身上马,向镇南口跑去。

肖猛还呆呆看着,这边李老汉已将担子挑好,拽起肖猛胳臂便走。肖猛这才省悟,随着李老汉,来到一处僻静小巷。

李老汉赶忙跪下,道:“多谢英雄搭救,方才大街之上,又有府兵,一时不好拜谢。”

肖猛回过神来,赶忙扶起,道:“老人家哪里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英雄本色。事情已了,老人家自回家去罢。我看你方才又舍了一两银子,看你这小本买卖,亦是辛苦,我再给你补上这一两。”说罢,就要拿钱。

李老汉方才让肖猛垫了巨资,哪里肯要?死活又是让肖猛装了回去。

李老汉道:“我家住‘玲珑楼’后街巷,最内一家,便是我家。肖英雄和我回家,我再还你二两银子。剩下银钱,先缓上一缓,挣得再还你。”

“老仗哪里话,我若是想着银子,惹你这趟麻烦做甚?不消你还了,切勿再如此说得。”

李老汉听罢,心下佩服,暗想真是碰到好人。便又问:“英雄尊姓大名,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士,来金沙镇有何事?但有能帮你之处也好相助。”

肖猛便告诉其姓名,又说要去西剑山。

李老汉道:“小老儿姓李,名唤李起,定要记得我这名字,若再来金沙镇,我家随时迎候英雄。那处离这金沙镇还有些路程,你得带些干粮。我这里有剩下的十余张烧饼,你都拿去罢,我做这烧鸽子却也有些味道,止是卖光了,不然让你尝尝口福。还有火镰,你也装上。南边小山崖下三岔路,径直向南便好,千万不可行西南之路。”

肖猛正缺此物,看子大喜,便向老人家道谢。而后道:“晌午已过,我自是赶路要紧,老仗所说,我全然记下了。老人家一路之上,躲着这些府兵,我便告辞了。”

李老汉亦与他拜谢而辞,二人分别,肖猛看看街上再无府兵,那架马车亦是不见踪影。心想这伙贼人定是走了,便放松起来。骑上马儿,出了金沙镇南口,顺官道向南而去。

这一路之上,又会遇怎样奇遇?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