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辉等人在赵菱之前三天赶到了澶州。为首的有郭文辉、彭光祖还有静安军的守军尤薪。这几人拖家带口,还带了几车金银细软,仿佛逃难,赶到澶州的时候狼狈万分。
他们几人在路上就已经得知皇帝果然要御驾亲征,而且不日就将到达澶州。因此他们早就经过一番商议,达成了共识。那就是绝不能把他们弃城而逃的事情,让皇帝和朝中那些重臣知晓。
于是到达澶州后,他们备了几份大礼,先后拜访了澶州知州、团练、守将等等几位大人。得知喜乐侯曹义也在,更是抬了两箱金银拜访。
曹义听说了前线吃了败仗,倒是没敢收礼。不过他也不打算得罪这些地方大员,便表示自己会保持沉默。
于是在赵恒到达澶州之后,郭文辉等人便将自己事先编好的故事,告诉了赵恒以及随行的寇准等人。
在他们的故事当中,陈奥头一回率领大军,志得意满,迫不及待地想要建功立业。到达冀州后,不禁夺了郭文辉的权,还趁机敛财,收拢人心。同时不顾将士性命,盲目挑衅辽军。而作战经验又不足,以致于接连败仗。最后为了掩盖真相,甚至编造罪名,企图将冀州守将处死。幸亏他们及时逃脱,这才躲过杀身之祸。但冀州也因此落入了辽军之手。
至于定州,彭光祖就没法扯到陈奥头上。他只能说是看见陈奥大军到来,正准备率军出城,策应陈奥。结果陈奥刚一接战,便即退却。以致定州军反应不及,被辽军包围,孤军作战。
而那尤薪则主要指责林峯率军救援时,故意扎营山头,见死不救。最后甚至焚毁静安军囤积的几仓粮草,以致于朝廷兵马损失惨重。
赵恒一路上只是收到前线军报,不停地说辽军势大,宋军不敌,并不了解内情。这时先入为主,自然大为光火。起初赵恒之所以点陈奥为先锋,不过是因为陈奥在御驾亲征的问题上,站到了寇准一边,极力鼓动他亲征。
赵恒本着自己不爽,也不能让别人爽的宗旨,派陈奥先行出击。虽然他也知道,陈奥并不一定有什么指挥才能。但他也没有想到辽军这一次居然是动真格的。况且陈奥麾下的指挥使,都是百里挑一的。就算陈奥不懂,这些人也能领兵打仗。
但赵恒没想到,陈奥居然带着大军如此胡闹。胡闹也就罢了,偏偏把城池丢了,让辽军能长驱直入,眼看着就要杀到澶州了。赵恒很不想直接面对契丹人,自然很恼火。
至于寇准,原本就与陈奥不对付,听了这样的情况,自然也很愤怒。若是陈奥与他的私怨,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寇准或许不会跟他一般计较。但现在陈奥所作所为,已经触动了寇准的底线。寇准当即请求赵恒下旨,将陈奥抓回来查办。
赵恒虽然愤怒,但还有些犹豫,只好丢下一句:“等他回来再说!”
谁知刚过两天,就传来陈奥被萧挞凛一箭射落山崖丧命的消息。赵恒固然吃惊,寇准等人也有些不知所措。郭文辉等人更是暗暗祈祷,希望那队禁军最好全军覆没,这样就死无对证,他们也就渡过这一关了。
既然陈奥已死,赵恒的怒火自然要发泄到林峯等一干统兵将领头上。这才有了澶州城外的一幕。
赵菱虽然不知事出何因,但林峯等人也算与陈奥共过患难。陈奥之所以会死,归根结底,就是为了能让手下这些将士平安逃出来。因此,赵菱如何能眼看着他们被赵恒冤枉。赵恒偏偏觉得对赵菱这一代人有愧,只好依赵菱的意思,返回澶州,要与郭文辉对质。
澶州知州的府邸已经做了赵恒的行宫。此刻赵恒坐在中堂当间,寇准等文武大臣分立两边。中间则站着郭文辉等人,以及赵菱和一干禁军将领。门外的院子里,站着陈奥所率前锋军伍长以上的一干人等。足足上百人,把一个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郭文辉等人心头砰砰乱跳,面上却依旧保持平静。他们这些人修炼多年,心态是绝对得好。况且他们已经将那谎话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几乎连自己都要以为那是真的了。此刻陈奥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已死,剩下一帮虾兵蟹将,他们更加不怕了。
赵恒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林峯,郭将军等人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说的?”
赵恒故意不问赵菱,就是想让赵菱置身事外,不要多管闲事。他可不愿意赵菱这样的身份,与禁军中的将领有什么瓜葛。
但赵菱偏偏装作不明白他的心意,径直说道:“陛下,我倒想先听听郭将军是怎么说的!”
赵恒无奈地摆摆手,算是同意了赵菱的请求。郭文辉当即将编好的一套说辞,再说了一遍。他本以为赵菱会愤然反驳,因此已经想好了各种说辞。
结果林峯等人固然义愤填膺,气得脸都涨红了。但他们不敢在皇帝面前大声喧哗,只能克制。而赵菱却只是冷笑,一言不发。这让郭文辉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同时将矛头又指向了赵菱。原来郭文辉比林峯等人静明得多,早就看出来陈奥身边两个人是雌儿。原本郭文辉也觉得陈奥行军打仗带上两个女人,以免路途寂寞,倒也算不得什么。但现在却可以当做攻击陈奥的武器。反正陈奥已经死了,任凭他怎么说都行。
郭文辉一指赵菱,说道:“陛下,不仅如此。陈奥他还日日沉湎酒色,与这个女人胡混鬼混。而且一应军机大事,居然都听这个女人处置。这岂不是误人误己,祸国殃民?陛下,这女人仗着陈奥撑腰,平日里对我们呼来喝去……”
他越说越激动,慷慨陈词,大义凛然。站在一旁的寇准却是冷哼一声,鄙夷地乜了他一眼。
原来寇准一见禁军将士的模样,就明白了,郭文辉这帮人极有可能是颠倒黑白,无中生有。他是经历过行伍,上过战场的。他能分得清什么人是经历了浴血厮杀的硬汉子,而什么人是一见敌人就腿软的软脚虾。
寇准不禁叹了口气,为自己先前的鲁莽判断暗暗后悔。但他性格强硬,不大肯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况且郭文辉既然开始把火引到赵菱身上,寇准就不相信赵恒会坐视不理。
果然,赵恒没等郭文辉一番严正指控说完,就把桌子一拍,沉声道:“好了!其他的就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