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尘打了电话给蔡文轩。
决定离婚的这些天,她很决绝的拉黑了他的电话号码,微信名单也拉黑,不听他任何多余的一句话,反正说来说去,他左右反复提到的,不过是钱,或者财产怎么分,下意识里透出来的,都是想凭借这些,把于尘拿捏在手里。
可是即便拿捏,他都是没有弄明白,该用什么拿捏自己。于尘心里是失望的。两年的感情他不用来拿捏,拿捏她的却是从不在乎的身外之物。
如果他开始一味的用感情攻势,恐怕她早就心软的。
“回去离婚。”电话里,于尘对蔡文轩说。
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跟他,亦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想打电话给他,不想让他打电话给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愿意听他啰嗦那些根本不在重点的问题。
两个人的重点方向不一样,怎么对话?
蔡文轩不知道是不是想通这一点,这一次于尘打来电话,没有多说,只回了一个好字,然后问什么时间。
于尘想尽快,就选了明天。
蔡文轩问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
于尘拒绝了,他就没有继续强求。
第二天,于尘来到车站,票早在网上买好,取出来,等车来,坐在车厢里,靠窗的位置让她觉得安静。
八个小时后,火车到站,又转乘汽车。
晚上,于尘风尘仆仆回到家。
于尘妈妈见到于尘,有些惊讶。
“怎么回来也不打个电话。”她去接于尘的包裹,牵着她的手到堂屋里坐下,“先歇一会儿,等妈妈做好饭,吃点饭暖暖身子。”
“看手凉的。”她抓紧于尘的手摩擦一下,放下很快出去。
于尘待在屋子里,对着几座神像。
香炉里堆着灰,经年累月,都是父亲跪拜的结果。母亲有时候也会跪下来,代替父亲摆上贡品,求一求神仙。
以前的时候封建迷信,生病有喝香灰水治愈的,也有喝到肚子发痛的。
现在科技时代,除了乡下,大城市里拜神的不多,有拜也是拜财神、关二爷的居多,信的是金蟾招财,摇钱树和聚宝盆。
于尘没有见过神,不知道该信不该信,但父母都拜。
于是她也跟着拜。
拜的时候,到底诚心了还是不诚心,只有拜的人知道。
据说拜神的时候如果不诚心,是适得其反的。于尘怕适得其反,拜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想,一门心思的拜神,偶尔求一求,保佑父母平安喜乐,姐弟开开心心,就是最大的奢望与心愿了。
可是过日子,哪里那么多开心可言。
这些事情,她总到结婚之后才明白。
世人的欲望太多了,有了温饱思**,有了很多钱,还想要更多钱,有了财富权势,就会想一手遮天。
就是乡下人心思简单,也要求一求平平安安。
最好所有的灾祸都去别人身上,莫要找到自己。
因为日子不容易,生活亦艰难。
可这样的不容易和艰难,每个人都是一样的。
譬如她和蔡文轩。
其实第一眼初见,她就从蔡文轩眼里看到了一些惊艳,心里明白,自己长得不算好看,可是胜在几分气质,想必是他一眼喜欢上了,正因为如此,就选择了迅速的结婚和这个人在一起。
当时考虑的,是既然等不到爱的人,不如找个喜欢自己的,一辈子安静从容,也就那么过去。
想不到他会背叛。
以为他先看中容颜,后面慢慢会爱上自己的心情和性格,结果呢?他只是找一个过日子的人,洗衣服做饭,床前屋里侍候着就好,并不关注那么多。所有的心事无处倾诉,所有的担忧不被懂得。
慢慢就沉默。
但还是温柔的包容着,心想挺好,这个人至少还有一些简单,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思,一生一代一双人,还是可以的。
结果呢,简单的是她。
他是懂得。
懂背叛也懂隐瞒,藏好了丑陋的一面,展现在人前,不过一张虚伪做作的脸。
所以你看,生活哪来那么多如意算盘。
于尘盘思着,神像前跪下去。
最中间摆着观世音的像,玻璃相框里,一张普度众生的慈悲脸,眼眸半遮半掩,俯瞰人间,红绸布披着她神仙的地位,只一副相框里的画片,就足够人供在香案前,日日祈祷祈愿。
磕了三个头,她站起来,妈妈也刚好走进来。
看见她在拜神,有些诧异。
“咋想起来跪菩萨了?”她带着笑音问。
“我拜拜。”于尘说。
两个人吃饭,简单的稀饭和馒头,北方人常见的吃食摆在餐桌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没有什么语言。
“你爸爸停两天就回来了。”于尘妈妈说。
打破了沉默。
于尘哦了一声,继续吃饭,过一时,问:“我爸干啥去了?”
“出去帮人家贴地板砖,干完活就回来。”于尘妈妈说,声音里还是笑意,“你一回来你爸就得家来,他不想见我,也得看看你。”
“怎么能不想见你。”于尘说,“结婚那么多年了都。”
父母的感情一向不好,她知道。
从小时候起,两个人之间就经常有吵闹,开始还避着孩子,具体因为什么事情于尘也不太知道,记忆清晰的,就是有一次好好吃着饭,父亲突然摔了碗,母亲忍着脾气去收拾,转头了若无其事的说笑。
后来就有一些话,于尘经常听到,比如妈妈经常说,如果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孩子,我早就离婚了。
最经常的,是跟于尘说。
说主要还是为了我的尘尘,你姐姐和弟弟都指望不上,妈妈只能靠你了。
她每一次受罪,就跟于尘说这些话。
年幼的于尘听不懂太多,但记得她的眼泪,掉了线的珠子一样落,多少年了还是狠狠砸在心底。
再后来,她成了不会哭的人。
她学会了争执和吵闹,还有凶狠的骂人,每次和父亲的争吵,都开始占了上风,直到父亲拳脚相加,直到她继续变本加厉,直到父亲终于服了软,每次她一生气就躲出去,开始冷战的姿态。
这一切,都是因为孩子的拖累吧?
多少年里,于尘罪责加身,难以逃避。
即便现在,也是觉得亏欠。
可是,也是已经不知道如何弥补这种亏欠。
岁月把母亲炼化成了另一种样子,不复记忆中,那个年轻爽朗,毫无心机的模样。
于尘漠然想着,饭在嘴里,无知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