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听得脚步声,她一个激灵吹灭手中的灯盏,躲在帘幔后,牙齿颤得咯咯作响,莫非是被发现了?还是遇上了贼?轻轻的推门声,细微的脚步声,似在桌案前坐下,良久不曾动,她更是纳闷,在脚站得酸软之际,冷冷的声音直达她耳际:“你还要躲多久?”
她倒吸一口气,手攥着帘幔,犹豫着,毫无疑问,她被抓了个正着。
萧凉宸冷哼一声:“要本王揪你出来么?”
她不甘不愿的从帘幔后出来,借着月色,见他懒懒的倒在椅子上,微蹙眉,忙点亮手中的灯盏,轻手摆放在桌上,摆着温润的笑:“夜深了,王爷还不歇息么?”
“这正是本王想问王妃的话!”
殷灼颜陪笑着,一副懵懂样:“倒也是呢,夜深了,妾身这就安置去,王爷请早些歇着!”
“你可是想找本王手中的东西?”他扬扬手中的休书,她的若无其事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她直勾勾盯着他的手,暗忖真伪,有过教训,如今的她只能暗下计量着。
“王妃不想看看么?”萧凉宸邪邪一笑,手直伸向灯盏:“要还是不要?”
心里头做了一好番计量,她想要,却是不能轻易得到,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欠身,柔声道:“夜深了,王爷请早些歇息!”
威胁丝毫无用,见她转身就走,他有些挫败,轻叹了口气:“你就不能好好和本王说话吗?”
双手落在门上,殷灼颜轻闭上眼,有那么一丝酸涩。
两手从后背轻轻环上她的腰,宽厚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她的身子滞了一滞,浓厚的男子气息刹那将她淹没,她尴尬的欲扳开他的手,却被环得更紧。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轻轻蹭着:“如今你还想着要逃吗?”
殷灼颜强打起迷离的双眼:“王爷何不干脆一些,我自知是个怎样的人,与其有一天被王爷赶出去,不如早些消失,免得哪一天又惹王爷不高兴,又是罚跪又是刑杖伺候。王爷何苦为难自己呢?”
心酸酸的,分明是在为姜澈鸣不平,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他扳转她的身子:“是你一直在为难自己,为难本王!”
“我没有!”
他拧紧眉,调整了一下气息使自己不至于狂吼出声:“你有,你一直处处针对着本王,把你所有的不甘愿全都化作行动泼洒在本王身上!”
灼热的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香气直扑她脸颊,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清雅的香中夹杂着薄荷的清爽,闻着很舒服,她完全忘了两人是怎样一个暧昧姿势,完全忘了他的声声质问,脱口问道:“你身上的是何香?”
再多的指责都轰然倒塌,萧凉宸哭笑不得,挑起眉,直接握起她的手,引领着她一一抚过他的脸,沙声道:“殷灼颜,不许撒谎,告诉本王,你对本王可曾有一点喜欢?”
她媚眼一瞪,理直气壮:“我为何要喜欢你?”
他完全放弃,手滑到她的腰间,稍一用力,使她更加紧贴着自己,微凉的唇覆了下去,缓缓滑入,勾起她的温软,轻轻交缠着。
她忙将手抵在他的胸前,欲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却招来了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肆虐,隔着衣裳若有若无游走着的手慢慢融化她的坚持,在她酥软之际,他一手准确无误的将手中的休书掷于灯火上。
她朦胧的双眸可怜兮兮的看着灯盏窜起一团火,休书片刻成灰烬。
萧凉宸一掌灭了灯盏,凌空横抱起她直出书房,踏着如水的月色,径入正房内室,将迷糊糊的她置于帐下:“你现在可以叫停,但是一旦开始,决不许你再拒绝!”
柔和的月色恰到好处的遮住她脸颊的红晕,她不知死活的吐出一句:“我要回去!”
往下压的胸膛刹那停住,眸低是浓浓的黯然,他叹了口气:“你若不愿,本王不勉强你!”
她半信半疑,须臾的停顿,厚实的胸膛已完全压下:“本王给过你机会,你没要,如今由不得你,你若敢再推开本王,本王让你几日下不了床!”
她彻底懵了,愈发委屈:“你明着欺负我!”
有过彻骨的教训,他怎会再由她这样离去,不再应声,唇、双手揉捏着些许月色,温柔的肆虐着妖娆的身子。
窗外,月色静静流泻;帐下,旖旎妖娆缠绵;枕边,长发密密纠缠。
萧凉宸掀开纱帐,铺着雪白丝绸的床上,锦被横铺,掩住横陈的肌体,一头青丝凌乱散在枕边,香肩若隐若现,无需猜想,他已知锦被下是怎样的妖娆。俯身附在她耳边,低声问道:“想起身了吗?”
她不满的嘟喃了一声:“别吵,我很累!”
慵懒娇甜的声音让他心中一荡:“你是在邀请本王吗?”
她紧了紧被子,懒懒的扭动了一下身子,继续沉沉的睡着。
凝视着她桃红的脸,轻叹了口气,一直,他张弛有度,却总是想在她身上索取更多,像只不知餍足的野兽,不到极致不肯罢休。心念既动,他除去身上的束缚,直钻入锦被中,拥住温暖的身子,一声模糊的低吟,只留她淡淡的气息起落。
一股幽幽香气钻进鼻端,他又是一阵心猿意马,冰冷的手指忍不住蜿蜒在她的腹间。呜咽一声,她直接就着锦被打了个滚,裹着朝里睡去。
叹息跌落他唇际,他捏捏眉心,收回心神,刚整装起身,万喜在房外禀报:“王爷,兰心请示王爷是否侍候王妃起身?”
他扫了一眼床上无动于衷的人,出了房,唤来兰心:“小铜雕呢?”
兰心眨着眼睛:“回王爷,奴婢不知何为小铜雕?”
他冷哼一声:“敢用小铜雕诓骗本王的侍卫,你胆子不小,今日本王若是见不到你所谓的神物,你领板子吧!”
“奴婢不知王爷是何意思?”
萧凉宸拧眉,怎么跟她一个德行,沉声道:“胆敢如此跟本王说话,万喜,送她到杂房,永不许她随侍王妃!”
兰心一脸惊恐,挨板子是小事,离了她可是大事,急急磕头:“王爷,奴婢知错,请王爷饶了奴婢吧,王妃只要奴婢侍候,换了别人她会很不习惯的!”
“你未免太抬高自己了,本王随便找个侍女也比你强!”
她双眸含泪:“可是,奴婢自幼跟着王妃,王妃说了,此生只要奴婢一个!”
“真是主仆情深哪!”萧凉宸轻嗤,心中竟有些酸涩,冷声警告道:“若再有下次,本王绝不饶你!”
兰心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暗道,王妃和王爷比起来,自是王妃的话重要。
“进去侍候着!”
她颌首,踩着碎步进了房,顿时眉开眼笑,好一番得意。
曼瑶只身一人游走碧波畔,虽已入秋,柳仍依依,偶尔一只鸟,在柳枝上跳跃、逗留,时隐、时现,有着另一番雅致。远远的一侧,菊花丛深处,贺语容和习玉娇及三五个侍女,笑耍玩乐着。信步而去,只见林婉和吕秋素自坐一隅品茶。
她淡淡一笑,其实她们的心中又何尝不想得到他至浓的宠爱,哪个心里不打些主意,只是隐藏得很好罢了。眼神掠过黯然,如今的他虽责罚殷灼颜多一些,但宠爱又何尝不是随之多一些呢?再深究一下,他对她的责罚总是来得汹涌,退得更是迅速,不了了之,再无下文。
林婉眼尖,起身近前将她迎了过去:“怎地一个人?兰儿呢?”
曼瑶柔声道:“兰儿熬汤去了。”
“昭夫人还需留心些,过两日,我让程总管挑几个伶俐的侍女到天香阁。”
她摇摇头,幽幽坐下:“不用了,天香阁的侍女已有十多个,都嫌多了一些,王妃的云悦轩才两人而已,岂不是让别的人看我的笑话!”
“昭夫人不必计较!王妃素来喜静,所以不乐意人多,日子久了也就随她了。”林婉微吐口气,并非她喜静,只是她分得是如此清楚,瑨王府的和她的,总是不一样的,一直是拿她没有法子,不管是自己还是他!
吕秋素插口道:“昭夫人,有淑夫人打点一切,你就放心吧!”
贺语蓉和习玉娇几步已到跟前,习玉娇轻笑:“昭夫人可得留心,你怀的可是王爷的第一个子嗣,可不能有些差池!”
曼瑶陪笑着,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习玉娇冷不防冒出一句:“若是王妃在此,定是有趣的很!”
几人沉寂了一下,习玉娇挑眉,似有深意的说道:“王妃素来嗜睡,如今在明晴院,想是要午后才醒呢!”
曼瑶唇角噙着笑,心却涩着,昨夜他已在天香阁歇下,石晏的一声禀报,他离开了天香阁,今早才得知他在明晴院歇下,而她,也留在明晴院。
贺语蓉笑笑:“王妃可是越来越得王爷的宠爱了,即便有那个什么姜澈——”
话一出口,见林婉脸色,甫知说错,忙掩口不语。
林婉干咳一声:“姜公子和王妃乃多年好友,王爷未知缘由才动怒,如今此事已了,王爷断然不希望再听得一些不好的话语!”
贺语蓉慌忙道:“淑夫人,我只是一时失言,一时失言而已!”
“淑夫人说的是,我们几个记下了!”习玉娇附和道,待了一会,打着哈哈和贺语蓉撤了去。
谢翎侧眸偷偷瞧了他一眼,收回眼光,再侧眸,再收回眼光,见他脸上的淡然始终未变。她暗吸口气,幽幽看向湖泊,闷闷的吐出一句:“想来是我扫了两位公子的雅兴了!真是罪过!”
殷潇庭凤眼扫了她一眼,不吭一声。
她一阵无趣,感慨道:“要是殷灼颜在此就好了!”
无心的一句,他脸色骤变,夹着缕缕忧伤,眼神涣散起来,谢翎见他这副表情虽不知缘由,但说错话定是真的,求助的看向殷潇庭,殷潇庭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谢翎抽抽鼻子,暗自吐着闷气,噤口不言。
姜澈远眺着湖面,画舫浅行划出道道微波细浪,在阳光照射下璀璨成花,良久,淡淡道:“你是不是也怪我?”
谢翎自觉的低垂着眼眸,极力掩藏自己的存在,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此刻的她最好是消失不见。
殷潇庭未答反问:“你后悔了吗?”
“有时候,人会很固执,倔强的坚持自己,哪怕是错的。如果我所做的能成全她的幸福,我不后悔!”
“若她不能幸福呢?”
姜澈闭上眼眸摇摇头:“她一定会幸福,因为你在她身边,因为我从不怀疑她,她总是能不知不觉中的掏空人的心!”
殷潇庭轻吐口气:“她怕是有一段时间不想见你!”
他坦然笑笑:“这才像她,若她不怨我,我宁愿跳入洋岱湖了结自己!”
谢翎咽咽口水,心装满着疑惑,又不好意思问,只能无聊的四处瞧瞧,目光不经意落在一艘画舫上,惊叹:“美人、真是美人,原以为瑨王府的昭夫人已是天下绝色,岂料竟又生出一个祸水!”
殷潇庭皱眉,冷声道:“谢公子真是懂得欣赏!”
谢翎嘟了嘟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一手指向画舫:“你自己看!”
察觉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殷潇庭缓了缓脸色,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脸一沉,不是因为那女子,而是因为她身旁的男子,他咬牙切齿:“萧颂!”
姜澈暗奇,不由跟着看过去,画舫中,两人相对而坐,似情意缱绻,不觉也是微皱眉。
谢翎见两人的神情,轻声问道:“你们认识那个女子?”
“岂止认识!?”殷潇庭没好语气,直接狂吼道:“殷涵旋,你给我回来!”
画舫中的两人相视一眼,殷涵旋脸发烫,低下头,紧抿唇。
萧颂冷眼扫了一眼殷潇庭:“是你二哥!要过去么?”
她轻轻摇摇头,漠然道:“不必!”
萧颂微笑着示意铁良远离湖岸,直接搁浅殷潇庭刺穿耳际的狂吼。
殷涵旋轻咬唇,眼眶的晶莹似要落下:“你不是心里只把殷灼颜当做你妹妹么?为何要来管我?”
他轻呼口气,坐到她身边,默默将她拥入怀,她身上的幽香素雅清爽,忍不住低头轻吻樱唇,殷涵旋玉手抵住他的胸膛,难为情的别过脸:“王爷——”
“别生气,我只是情不自禁!”
一句话飞染了她的脸颊一坨嫣红,她只是静静倚在他怀里,美眸带着些忧伤。
殷潇庭见画舫远去,气急败坏,正欲叫来一艘画舫追上去,姜澈拉住他:“回去再说,就算她现在下了画舫也未必听得进你所说!”
谢翎有些不解,但见殷潇庭铁青的脸色,只能把所有的疑惑咽回肚子里。
赵淑慧见出现在门口的殷潇庭,欣喜的迎上前去,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潇庭,你可回来了?还在生娘和涵旋的气么?”
殷潇庭不吭一声。
她回头朝里高喊道:“老爷,潇庭回来了,潇庭回来了!”
殷潇庭深吸口气,冷声问道:“殷涵旋呢?”
“涵旋在房里!”赵淑慧顿了一下:“潇庭,你现在还怪涵旋吗?涵旋不过是一时糊涂,事情已经——”
话未说完,见殷潇庭直冲殷涵旋房里,一阵忧心,急忙和殷正良赶去。
殷潇庭一把踹开房门,大喝:“殷涵旋,你还舍得回来?”
她低垂着头坐在窗边,一言不发。
“殷涵旋,你是在作贱自己!”
“你去关心你的殷灼颜,我不用你管,我不想见到你!你走,走啊!”殷涵旋直起身,双手推着他出房门。
殷潇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念在你姓殷,好心的提醒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潇庭,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你妹妹!”赵淑慧急忙拉开他:“有话好好说,一见面就闹,你们这是要急死娘不成?”
殷潇庭冷哼一声:“娘,都是你纵容她,看看她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殷正良喝止他:“殷潇庭,灼颜那件事已是过去,莫非你还要再纠缠不休?!”
他直盯着殷涵旋低垂着的脸:“殷涵旋,你跟爹娘说,还是我说!”
她咬紧红唇,手指直指门外:“出去,都出去,我不想见你们!”
“涵旋,到底怎么了?”
她直接扑到床上,嘤嘤哭泣起来,殷正良沉着脸,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示意赵淑慧安抚一下她,一边将殷潇庭拽到大厅:“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殷潇庭没好气的说出事由,扔下一句话:“你们看着办!”
“潇庭——”殷正良语重心长的叫住他:“涵旋的事,爹爹自有分寸,你的事也该有个交待了。爹爹只想听你一句话,谢将军的千金,你娶还是不娶?”
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迷茫,含糊的道:“我自会解决!”
“殷潇庭,你给我站住!”殷正良见他直往外走,喝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要去哪里?是不是想把爹爹气死?气你也撒了,恨你也泄了,你还要让爹爹和娘亲整日为你担忧么?我不管你有何借口,不管你对涵旋有何不满,你若是还当自己是我殷正良的儿子,你就给我回府,不许再留宿在外!”
“我还有事要办!”
殷正良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殷涵旋房中,严令道:“以后没我的吩咐,不许你离开府邸一步!”
赵淑慧恍然不解:“老爷,这是为何?”
他轻哼一声:“夫人,你看好她,别让她做出荒唐事!”
殷涵旋扬起泪脸:“他有哪里不好?比萧凉宸好多了,萧凉宸眼里只有殷灼颜,难道我就不能做出一个选择吗?”
“溱王爷已有正妃,府中美姬成群,你还要自取其辱吗?老老实实在府里呆着,爹爹会为你寻个好亲事!”
殷涵旋气呼呼的捶打着床褥,沙声喊道:“我不要你们管我!”
殷正良直接唤来几个守卫,严守房外,拍拍隐隐作痛的额头,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