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士。”是谁如此大手笔,搭进去一名死士就为了送这么一封信?“小夕,将尸体带下去,你亲自检查。”不过,也并不抱什么希望,对方肯定已经算到这个人一定跑不脱,肯定不会留下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件。
本以为凶手只是针对江南府衙的人,但她一来,他就停了对江南府衙中人的杀戮,转而向她开战,对,是开战。这封信,就是向她公开宣战的信。
暗夜深沉,夜凉如水,经过刚才一闹,抒怡再也睡不着,索性出了府衙,走上大街。江南这个地界,这个几乎承载了她所有的喜怒哀乐的地方,几乎每一个街道,她避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可惜,即便知道凶手就在其中的某一个地方,她依旧无法抓住他。
难道凶手真的是冲她来的?为什么不直接去京城,而费大力气再江南制造事端?他又如何确定她一定会来?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走着走着,一抬头,才发现到了王府,见到王府的字样,抒怡心情竟莫名好了些。这个时辰,舅舅们该是都睡了吧?不过,外祖父一向睡得晚,说不定还在研究棋局。
抒怡索性轻点脚尖,腾身而起,跃进王府院墙,往外祖父住的松涛院去,远远看到,那里似乎真的还有灯亮着。途中遭遇两批府中护卫,小夕先一步亮出身份,两批人又悄无声息退下,直到进了松涛院,也没有惊动主人家。
“老爷,时候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屋内不止外祖父一人,另一名老者,听声音是官家庆叔。
“老庆,你说怡丫头今晚会不会回来?再等等,哪有到家了却不回来的道理!”抒怡听到棋子落下啪的一声,“等她回来见没有人一个人等她,又该闹脾气了。那丫头,都嫁人了,脾气还大得很。”
窗外的抒怡,听着外祖父絮絮叨叨的声音,热泪盈眶,不管长到多大,在外祖父面前,永远都是没长大的孩子,需要人哄着,可以任性闹着。对于长辈而言,不管走多远,他们总会守在一个叫家的地方,等着儿女回家。
“是,那老奴也等等。说不定她忙完了就回来了。”管家庆叔见劝不动主子,干脆也搬了凳子,就坐在门口守着。
抒怡再也等不下去,从院里的树上翻下,叫着“外祖父”直扑进屋里,拱进老人家怀里,“外祖父,您都不按时睡觉,不听话!”
“不是为了等你回家吗?”老人家没想到话音刚落,外孙女就到了,激动着上下仔细打量,确定人完好无缺后才故意板起脸,“总算舍得回来了?”
“那个……人家现在好带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人,总要做出个以公事为先的姿态出来。您看,人家一忙完不就来看您了嘛?”到了这里,抒怡一颗紧绷的心才渐渐放松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要面对什么局面,这一刻,与亲人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老人家闻言满意的拍拍外孙女的脑袋,“不过,今日既然回来了,就先放下那些事,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才有精神应付更复杂的局面。”
抒怡知道,外祖父虽然已经不怎么出门,但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江南的大小事,瞒不过他的耳朵。所以,对于抒怡面对的事,一清二楚。他这么说,是在安慰她。
“好,我回去休息了。您也不许再看这些了!”抒怡说着将棋盘上的棋子一股脑收起来,亲自将人扶起来到内室门口,交给管家,自己才退出去。
自表姐出嫁后,她大半年没回来了,府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表哥亲手种的树,表姐移植的葡萄架,她种的花和菜园子,都还在。尤其是靠近她住的院子附近的菜园子,绿油油一片,夜里虽然看不清里面长的是什么,但知道它们长势非常好。
抒怡暗自嘀咕,也不知道如今这园子是谁在打理,竟比她照顾的还要好?
从窗口翻进屋里,她曾经用过的东西都还在,摆放的位置也没变,抚上去,纤尘不染。床上床头靠着一只布熊和两本杂书。这些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外祖父是打算一直留着这里吗?她上次离开前已经旁外祖母将东西撤了的,她已经出嫁,以后回来的机会少之又少,而府里随着表哥们相继成亲,人越来越多,不可能这个院子空着而委屈表哥表嫂们,更没必要再重新修建院子房屋。
抒怡在自己床上坐了会儿,拿起床头的书,随意翻了翻,之后不知想到什么,将书收进怀里,悄悄离开,回了府衙,此时不是跟舅舅们相聚的好时机,一切都等案子结束了再。
“夏捕头,您回来了。”在府衙门口,碰到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崔大人,他一看到人,立刻迎上来,那样子,仿佛她就是个救命稻草。
抒怡心中一个咯噔,“怎么了?”不会她出去的短短时间里,又出事了吧?
“下官看您独自出门,实在放心不下!”这位身份尊贵,虽然是来帮他的,但他必须保证她的安全,否则,到时候江南府衙所有人还是得保不住脑袋。
“没事,我身边有人。”原来是担心她。抒怡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人家毕竟好心,她也不会弗了他意,“崔大人回去休息吧,养好精神,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是。”他想问是不是已经有线索了,但想了想还是没问,躬身行礼后离开。
抒怡站在府衙门口,看着被黑夜掩盖住的房屋、街道发呆,好久之后,才自言自语道,“难道真的要纠缠死?”
“姑娘,夜间天凉,进屋吧!”说话的是小夕,只能听到声音,却看不到人,也不知道他每次都是找的藏身地点。
经他提醒,她的确感觉到冷了,甚至还打了个哆嗦,紧了紧披风,转身进屋,走到门口,又顿住,“去查查那个人是否还在闽南。”在江南差不多十年,能与她称得上有仇的,也就那么一家,想来想去,也只有他有那份心。
府衙里竟然养的有鸡,抒怡觉得自己好像刚躺下,就听到了鸡鸣声。她抱着被子,一脸无奈的坐起来,看来是没法睡了。果然,外面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倒水声,小声说话声,不停传进来。
披衣起来,门口有两名丫鬟端着洗漱用品正等着。“你们这么早?”抒怡讶然,她以为起来的都是厨房的或撒扫院子的粗使仆妇,没想到,别的人也都起来了。
“是,这是衙门作息。大人怕打扰郡主,就让奴婢们在门口候着。”一名圆脸粉衣丫鬟应道。
抒怡点头,将人让进去,江南府衙的人似乎都很勤奋,这一点,京城的衙门是远远比不上的。
天亮了,就意味着新的战斗要开始了。昨天对方尽管没有杀她这边的人,但他们收到了死人,只不过,死的是他自己的人。今天呢,他又会出什么花样?每一次出手,都是一条或几条人命,抒怡不敢有丝毫大意。
饭后,抒怡让府衙捕快按照昨天她的分组行动,让小杉小柳陪着崔大人留守府衙,她带着小夕去拜访一些故人。
对于差点成了表姐夫家的周家,抒怡心里一直是有亏欠的,当时,周家公子受伤是因为被贴上了护国公府阵营的标签,受了护国公府连累。而刘府也是因为她与表姐的关系,才对周公子下的手。再加上后来婚事未成,王周两家虽然并没有结怨,但曾经的关系也不复存在。
抒怡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周博涛周公子,太医过年时就回京了,她去打听过,说是他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站起来行走几步,不知道如今恢复到何种程度。
周府门房没换,短短一年时间,抒怡的面貌他们还不曾忘记。远远见到人,已经迅速进去禀报,迎出来的是周家老爷。
“郡主何时到的江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周老爷看起来老了一些,但精神不错,见到抒怡,依然恭敬热情如初。
“昨天刚到,顺便来探望探望周公子。”抒怡的目标不是周老爷,也懒得客套,直奔主题。
周老爷似乎愣怔了片刻,应是没想到抒怡是奔着他儿子来的,的确,两家已无任何关系,她再看望周博涛,没有合理的理由。不过,也只是片刻,他的神色已恢复自然,“劳郡主挂心,犬子正在书房,您随我来。”
“我是听闻太医回京了,想来看看他的腿恢复的如何。”既然已经能在书房做事,想必无论是腿伤,还是心伤,都已经无碍了,抒怡暗自揣测。
见到人,眼前坐在轮椅里,面容消瘦清淡的男子,抒怡几乎不敢认,他就是曾经那个开朗阳光的周博涛。历经磨难,他终究还是变了模样,不知表姐见到他如今的样子,会是何反应。
“郡主。”他只冲她微微颔首,一片云淡风轻。抒怡示意周老爷不必陪着,他犹豫片刻,见儿子点头,才一脸忧思的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