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确实人杰地灵,就连女子都不遑多让,我听闻那里曾有位姑娘,尤其擅长刺绣,还独创过新的绣法,不知夫人可知这位姑娘?”抒怡顺着她的话,顺势提起那位姑娘。

“那位姑娘姓赵,说起来,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尚待字闺中,只是两家离得远,又无甚来往,故而并未见过,不过,她的绣品倒是在闺秀圈中传过。虽然未能相见,也知道那定是位了不得的女子,只是,可惜了,没过几年,她就去了。那技艺,也没能传下来。”提起往事,陈夫人的面容柔和下来,与抒怡娓娓道来。

“的确可惜了。”抒怡也忍不住唏嘘,红颜枯骨,最是让人遗憾,“她家里人该痛心的很,这么一个女儿说没了就没了。”

抒怡本想间接打听那位姑娘得技艺可能传的人,没想到陈夫人闻言肯给你了一声,嘲讽道,“家里人,当时又有谁替她难过过?还不如我们这些外人呢!”

“怎么说?”

“郡主自小万千宠爱,可能无法理解世间怎会有父母,只管生,生后就不管不问。您当赵姑娘那一手技艺是如何得来的?那时候她也跟郡主差不多大的年纪,一般姑娘家,都还在爹娘怀里撒娇呢,而她小小年纪就要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她家里也是殷实之家,如何就缺了一个小姑娘一口饭吃,还不人父母亲作贱的!那姑娘也是命苦,眼看着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却又生病,撒手人寰。”陈夫人边说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抒怡也不免为那女子的遭遇红了眼眶。

世间百态,总有那么一些人一些事用正常的眼光无法理解,虽说父父子子,人伦天性,但也不乏一些子女,忤逆不孝,一些父母,让孩子当做物品来估量。在这重男轻女的社会,女子活着尤其不易,她们辛苦操持后宅,得不到夫君的半句体贴,反而等待的却是男人的三妻四妾。就连未嫁人的姑娘,虽说在娘家轻松些,可也往往被作为联姻的工具,有用时悉心培养,无用时弃之如敝履。自己,已是幸运的了,但她的婚事不是一样未能逃脱政治成分!

外比如芷兰表姐,她与周公子亲梅逐马,也算是两情相悦,但她在周家公子那里也并没有获得多少尊重,周博涛当时一意退婚,从来不曾想过,会将表姐推入到舆论的风口浪尖,更没有想过,一个退过婚的姑娘,将来又该如何。她最后选择离家出走,一方面是对周家公子失望,另一方面也是对现状的不甘心,也不知道她能否自己闯出一片不同的天地。

“夫人可知那姑娘可曾将技艺传了谁?”抒怡尽管感叹那那为女子的遭遇,更感兴趣的还是那技艺,况且,听故事,小柳会带回来更详细的。

“并未听说传了谁,她家人如此待她,想必她也不会愿意,倒是她有位姑姑待她不错,只是也是鞭长莫及,她姑姑的孩子当年也还小。”陈夫人沉思片刻,确定应该是无人学了那技艺。

“赵姑娘的小表妹当时有多大?”还小,到底有多小?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人?

“大概五六岁吧,我也记不太清了。”陈夫人又认真回想了一会儿,“郡主怎么会忽然对他们的事感兴趣了?”他们他们竟跟他夫君的案子有关?

“是我家里有人无意间得到一块儿用洒线绣的帕子,很是喜爱,刚巧得知夫人是松江人氏,就想着向您打听一番。对了,夫人,可见过赵姑娘的绣品?还烦请您帮我看看这帕子是否出自她之手。”说着抒怡从腰间荷包里小心翼翼掏出一个用帕子包着的小包裹,拆开来拿出里面的帕子。陈夫人看着抒怡动作,惊讶于她对这帕子的珍视,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唏嘘,若那位姑娘还活着,看到她的绣品竟能受到高门贵族如此珍视,也算对她的艰辛予以稍许慰藉吧!

陈夫人仿佛受了抒怡的感染,并没有直接用手拿过帕子,而是吩咐人打来水,她先净了手,擦干,才轻轻托起来小心打量。一针一线仔细看过之后,将帕子还给抒怡,同时摇头,猛然,眼睛一亮,“如此,那姑娘还真有传人!”

抒怡悄悄舒一口气,若是她当年绣的反而麻烦了,谁知道她曾经将绣品送或者卖了哪些人?而这技艺,可不是谁都有机会学的,无非就是她身边亲近之人。

问到这里,抒怡知道,陈夫人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更多的消息要等小柳回来。临走之前,没忘记找陈大人那小妾和小厮问话,陈大人遇害前的事大致了解。

从陈府出来,已将近正午,两个国公府都没有主子在,连个陪她吃饭的人没有,抒怡索性懒得回去,直接让车夫将车架去柳府找姐姐蹭饭。

抒沅如今已出月子,也不用掌家,每天除了带小家伙,也是无所事事的,柳青岚最近忙着案子,也没功夫陪她,抒怡来了,两姐妹正好说说话。抒怡找她却是有目的的,抒沅毕竟已经嫁到京城一年多了,认识的人也多,打听什么事也更容易些。

抒沅得知抒怡帮抒彦找人的事,已经有了些眉目,非常高兴,想着自家傻弟弟总算要脱离单身汉了,抒怡却没有姐姐那么乐观,事情已经发生了五年,五年前,五哥十七岁,而那姑娘十五六岁得模样,到如今也已经过了二十,这年头,谁家好好的姑娘到了二十岁还不嫁人的?一般人家,疼女儿,舍不得早嫁人,最晚也就留到十八岁。就算找到,那姑娘,很可能已经嫁为人妇了。

“小五不是说当时两人已有肌肤之亲吗,这种情况下,或许没有嫁人也不一定。”抒沅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没底气的。并且,说到这儿,忽然觉得,自家弟弟怎么那么像一个负心汉呢,虽然当初两人有肌肤之亲也是不得已,不怪他,可找了五年,也没将人找出来。这对一个姑娘来说,应是很艰难吧?

这种情况,没有嫁人,也有可能是再家庙或庄子上了。抒怡刚来的一点兴奋瞬间被浇灭,“等找到那姑娘,定要让她好好打五哥一顿,咱们兄妹,平时就数他主意最多,临到了自己,办个事拖拉的很,他要是早告诉我们,说不定早找到人了!并且,当时那种情况下,敢欺负人家姑娘,怎么就不知道问下人家姑娘的姓名!姐,我越来越觉得五哥是个负心人了怎么办?”推己及人,虽然是自己的哥哥,抒怡也为那姑娘的遭遇愤愤不平。

“当时那事发生,也怪不得他,他自己烧的迷迷糊糊的,做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当自己做了个梦,醒来后那姑娘什么也没说,接着各自家人就找了过去。小五也是到了客栈沐浴时才发现沾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才想起来迷迷糊糊中的事情。”当时抒彦说得含蓄,抒怡没听懂,但已经人事的抒沅却是明白了,后来她又私下问过抒彦,他当时回客栈时里衣裤子上又是血迹,又是那种东西。

这种事即便是亲兄妹也不好说出来,所以,一直以来,抒彦都是自己在偷偷的找人,这一找就是好几年,直到去年,被家里人避着成亲,才期期艾艾将这事说出来,当时就被大伯抽了一顿。

“姐,你说我若直接拿着她的画像贴出去,会不会更直接?”他们手上又那姑娘的画像,可就是顾虑太多,不敢光明正大的凭着画像找。

“不妥,我们并不知道那姑娘如今生活,这么大大咧咧的找,万一她已经嫁人了,会再次影响人家的生活的。不是已经有线索了吗,索性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抒沅知道抒怡有时候不管不够的性子,闻言赶紧阻止,可别由着性子来,打扰到人家。

抒怡明白姐姐说的有道理,撇撇嘴,真是不凑巧,林煜庭最近忙死了,要不然还可以让他帮帮忙,他手下消息网强大,找个人应该比她们容易多了。实在不行,要不就求求祖父,用他们军用情报网?算了,祖父肯定不会同意的,那是军事情报专用的。

大不了从今天开始,一家一家串门去,若那姑娘真在京城,她就不怕挖不出人来!

抒沅如今一心扑在孩子身上,抒怡见到她后就打消了让她跟着她一起出去找人的打算,一刻钟不见孩子就坐立难安的,根本就出不了问几步。她还是自己找吧!

从柳府出来,外面正是太阳大的时候,这个时辰,一般人家都在午睡,抒怡倒是不困,但也不能这个点去打扰别人,只好先回府,顺便整理下从陈夫人那听来的消息。

回去后才知道,林煜庭竟然在家,这会儿正歪在寝房软榻上睡着,房门虚掩,也没个人守着,或许是热的缘故,他衣服前襟扯开了些,露出胸前肌肉。可能是在自己家里原因,竟然睡得安稳,连抒怡进来都没反应。抒怡看他额头也有些汗意,索性拿了扇子坐在边上,轻轻给他打着,同时,暗自提醒自己,一会儿让下人准备冰盆,从今晚上起,房间里放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