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能帮着表妹就好。”夏抒月在她三步之外站住,面容和煦,眼里是满满的温柔。芷兰低着头,没看到这一幕,见抒月一直不说话,才忍不住抬起头看他,抒月的神色已恢复,只静静看着她。

芷兰更加奇怪,抒月表哥让怡儿传话说是想见她一面,怎么见了面一句话也不说?“表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抒月这才回神,暂时将眼睛从她身上恋恋不舍的移开,随意找了凳子坐下,“是这样,我来是想问你对周家重新提亲的看法。”

芷兰却愣住了,抒月是抒怡的堂哥,他们两说是表兄妹,其实并没有血缘关系,而这位在他们众兄弟中并不是热心的人,怎么忽然对她的事感兴趣了?

抒月见芷兰一脸疑惑的打量他,却没有回答,又道,“我知道你和周公子青梅竹马,但是,周夫人那是这样的态度,如今,周家并非是良配。以我们的身份,不必委曲求全。”

他说的“我们”,这是完全把她当成自家了?“表哥,周公子如今这种情况,我做不到视而不见。周夫人怨我们,也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她。”

抒月的心瞬间沉下去,她这么说,就是打算同意周家的提亲了,她,还是决定要嫁给周博涛,在周家也曾伤害了她之后。抒月压住心底的涩然,终于鼓起勇气,再劝道,“芷儿,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我还是希望你再认真考虑考虑,有一个对你有偏见的婆婆,还有一个自以为是的丈夫,我怕你婚后过得不好。”

芷兰一笑,“表哥,如今我要是不嫁了,外面的口水估计都要把我淹死吧,何况就算不嫁了,以后又怎么能保证会嫁的更好?”婆媳关系的确是问题,但到底跟她过日子的是他丈夫,只要与丈夫情投意合,婆媳的成见又算得了什么。无论如何,周家,是她已经足够了解,并能驾驭的了的,错过了这个,以后再嫁,情况不一定会比这个好。

“怎么就不能了!”抒月没错过芷兰眼里一闪而逝的淡漠,心里一疼,“若是我娶你呢?”若是嫁给他,她会不会认为情况会好些?终于说出埋藏了将近十年的心里话,抒月觉得也并没有想像中的困难,说完心里也轻松多了。

芷兰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从来没看出过这位表哥对她有什么心思,十几年来,对她们几个姑娘除了怡儿,别人都是淡淡的,不亲近也不过于疏远。芷兰连害羞都忘了,睁大眼睛紧紧盯着面前人看,似是想从他面上看出这话的真假。

反而是抒月被看得不自在,耳朵都红了,“我们家的人你也都熟,我爹娘,你虽然见的少,但他们都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不难相处。至于我,前几年想着你还小,有什么心思也藏着,直到你忽然与周家定亲。芷儿,我本想着只要你过得好,我远远看着就行,但如今,我想为我们的将来争取一番。”

芷兰心中五味陈杂,这位表哥的心思,藏得可够深的,相处多年,自己从来没有发现过蛛丝马迹,这几年,他又是忽然不来江南了,本是兄弟几个轮着来陪抒怡,这三年,每一次都那么凑巧,轮到他时,怡儿正好去了西北。现在想想,三年前,不就是她与周家定亲吗?

小时候,抒怡这么多哥哥中,唯独这一位待人总是淡淡的,遇事也从来都不焦躁,她记得有一次兄妹几人偷偷溜出府去城外爬山,二哥和他小厮因为打闹不小心踩空,差点跌落山谷,他们一个个吓得不知所措,只有这位表哥,不急不躁,迅速吩咐几个男孩儿在附近找来树藤,他又带着大家一起将树藤扭在一起,结成绳子,一点点,将二哥二人拉上来。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这位不亲近的表哥在芷兰小小的心里,变得高大伟岸起来。

芷兰自那件事后,总喜欢找他说话,还喜欢时不时的麻烦他一下让他帮个小忙的,而他呢,倒也从未拒绝,很长时间,芷兰都无法从他眼里看出任何情绪,不知道他是愿意帮,还是不耐烦。随着时间,她那颗浮动的心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神里变得平静。

后来,周家公子拜了祖父为师,在府里的时间多了,总是找各种理由找她,在他不厌其烦的烦扰下,芷兰开始活泼起来,每次被周公子从抒月身边拖走,她看他每次都没什么表情。三年前,周府上门提亲,祖父也有意周家,当问到她的意见时,她悄悄将消息传到西北抒月耳里,让祖父给她两个月考虑的时间。

两个月,西北没有任何动静,她彻底死心,收拾心情,将这个秘密小心翼翼藏到心底最深处,同意了婚事,打算跟平常夫妻一样找一个举案齐眉的丈夫。

周公子是个耐心十足的人,对芷兰冷淡,对她有时候故意的不合理要求,总是想尽办法,让她满意,他又用了三年的时间,芷兰的心,终于为他悸动起来。

世事总是无常,她满心期待他的回应时,他视而不见,等她已经开始另一段生活方式时,他才告诉她,他要娶她。可是,一个人的心真的很小,小到一次只能装的下一个人,她已经在过去那些独自伤神的年月里,强迫着将他赶出来,住进另一个人了。到如今,对于他的情意,她除了唏嘘,别无他想。

“多谢表哥,只是,我如今觉得周公子就挺好了,至于周夫人的那点小误解,等我嫁过去了,会慢慢改变的。表哥,我会过好的,你也早日成亲吧。”芷兰发现,多年前的心事成真时,她竟没有多少欢喜,脑子里都是想见周公子的声音。她想,那一段年少时的暗恋,自己是真的放下了吧!

抒月的眼神暗淡下来,芷兰第一次从他眼里看到了情绪,他没有多说什么,又坐了会儿起身,离开前嘱咐,“好,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这段时间先不急着同意,等我们安排着消除周夫人的误会了再。”

芷兰张了张嘴,到底没出声,只轻轻点了点头,就算他拒绝,也没什么用的,哥哥,抒怡,瞒着她,也会做的。她自私的想,就让自己再最后一次接受他的帮助吧!

林煜庭出门去了,外面太阳大,抒怡不愿出去,大白天的赖在屋里犯困,对于六哥要见芷兰姐姐,她也没什么想法,直接将两人都叫到她院里,让他们说话,她继续回屋里趴着。直到小柳进来凑在她耳边说几句话,抒怡困意顿消,一头坐起来,“怎么回事?你去听墙角了?这事不会是真的吧?”六哥喜欢表姐?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奴婢看八成假不了,我本来是去送茶水的,哪晓得走到门口就听到六公子说要娶表姑娘,吓得我都没敢进去,又端着茶偷偷退了回来。刚才六公子离开了,看起来很是失落,估计表姑娘未接受他心意。”小柳一边小声跟自家姑娘八卦,一边回想这几年六公子与表姑娘在一起时的事,想了半天,也没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只能说,六公子这感情藏的够深!

“难怪自从表姐定亲,他都不来江南了。”抒怡也在回想,只发现这一处不同寻常,忍不住摇头,哥哥也真是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为什么要藏着掖着,芷姐姐多好的姑娘,白白便宜了外人!不对,如今表姐婚事未定,他还有机会。

抒怡也不犯困了,拔腿就要去找他六哥问清楚,看能不能帮上忙,把表姐抢先定下来,跑到门口跟进来的人撞到一起,差点把鼻子撞掉。抬头一看,是林煜庭回来了,抒怡忍不住心疼,这可怜的鼻子,他怎么老是跟她鼻子过不去,总是撞她鼻子!

“我看看,撞疼了吧?火急火燎的,这是要去哪儿呢?”拨开抒怡按在鼻子上得手,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见无事又放下。

“我找六哥有事。”

“六哥刚出府了,我回来正巧碰上,他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本想陪他喝酒的,被他拒绝了。”林煜庭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发生什么事了吗?”难得看到这位舅兄面上能出现情绪,林煜庭都觉得这次舅兄摊上的事肯定不小。

事情还没有问清楚,并且,看样子,表姐也拒绝六哥了,那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的好,抒怡又回屋坐下,没有回答林煜庭的问题。到底担忧哥哥,一下午,抒怡都坐立难安的,想去找表姐问,又怕表姐尴尬。

好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六哥自己回来了,抒怡偷偷观察,六哥面上已看不出情绪,这才放下心来。或许六哥只是不忍心表姐在这种情况下嫁进周家才打算自己娶的吧,他虽然看起来不喜与人亲近,但总是不声不响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照顾着他们,抒怡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