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脸色微白,身子晃了晃,抓着桌角的一只手,两根指甲齐齐的折断,却似丝毫不觉。
她目光阴沉的望着秦氏喝道:“你来做什么,这偏厅是府里管事的婆子们回事的地方,哪里轮得到你来吆三喝四,指手画脚?我当家,如何处罚犯了错的仆婢,难道还要你来教我吗?”
大夫人越是生气,秦氏脸上的笑容反而越浓了,她甩着帕子咯咯笑了几声,径直走到小花厅主位的椅子上坐了,试了试,似乎十分称心,然后才挑衅的看着大夫人说:
“姐姐难道忘了,老爷早就下了命令,要我跟姐姐一起管家。以后这府里的大小事务,姐姐可千万不要再擅作主张,记得一定要跟妹妹商量一下,不然出了事,岂不要连累妹妹跟姐姐一起受责罚?”
大夫人的目光,阴恻恻的盯着秦氏,狞笑道:“哦?这么说,今天这事,妹妹你是非要插手不可了,那你打算如何处置刘嬷嬷,不妨说来听听?”
秦氏哼道:“像这种眼里没有主子,居心不良的奴才,就该拖出去一顿板子打死以儆效尤。”
秦氏说到此,故意顿了顿,见大夫人脸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了几下,知道姜氏现在必然是恼火万分。
这才心中痛快无比的继续笑道:“不过念在她服侍了姐姐这么久的份上,又是陪嫁过来的,死罪可免却活罪难逃,不如就将刘嬷嬷重责五十板子,让阖府的奴才们都来观刑,让众人都看看,做为奴才却心怀不轨的下场!”
“你闹够了没有!”
大夫人此刻自然不会去想自己的处置是在包庇刘嬷嬷,她首先想到的是,如果依了秦氏的意思,那刘嬷嬷有没有命活下来是一回事,到时候,作为当家主母的她该如何自处?
姜氏怒然反驳道:“就算刘嬷嬷一时糊涂,可她也并没有想要将蕙心卖到那些烟花柳巷去,而是为她找了个好归宿。
张家几代富庶,嫁过去一辈子吃穿不愁,这对一个丫头来说,若非不知好歹,又有什么好拒绝的?
何况她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刘嬷嬷这样做,除了没跟她商量有些不妥之外,其他事上,又哪里委屈了她?”
秦氏摇着帕子,斜睨了大夫人一眼,那气势拿的足足的,好像她才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一般冷笑道:“姐姐你这分明就是在颠倒黑白,就算蕙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是梓儿身边服侍的人,哪里就轮到刘嬷嬷来做主了?
刘嬷嬷是什么东西,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奴才,她能做得了别人亲事的主吗?
你我心中都明白,这刁婆子就是想设计将蕙心给卖了,这和外面坑蒙拐骗的人贩子又有什么区别?
姐姐你若执意要袒护这个恶毒的奴才,难道不怕让人误会,是你们合谋或者是你指使了她,去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大夫人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说话最好有点分寸,我为何要袒护她,我只不过是就事说事而已!
就算老爷面前,我说这话也没有错,你少东拉西扯的把事情往歪里带,好好的一件事,倒让你说的刘嬷嬷心地有多不堪了!”
“有多不堪,你自己不清楚吗!”
桑桓踩着大夫人的尾音进来,冷哼道:“我桑府向来家规甚严,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去设计发卖小姐身边的人了,这是要反了天了吗?
这老嬷嬷着实可恶,今天她敢打小姐身边丫头的主意,明天她就敢打坑害主子的主意,奴才不怕蠢笨,怕的是居心不良!可你却还不知好歹的在袒护她,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秦氏忙上前福了福身,藏好心中的得意,温和道:“老爷过来了,您这话说的很是,适才我也是如此劝姐姐的,这样的恶奴留不得,可姐姐却执意要袒护。
我苦劝她不听,还非说什么,是刘嬷嬷给蕙心找了个好人家。若那张家真是那么好的人家,刘嬷嬷怎么会不先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她会那么好心的成全了蕙心?”
大夫人被秦氏这明里暗里的挤兑,气的脸色蜡黄,说的她颜面无存,不留半点余地。
眼见着桑桓要发火,她慌忙解释说:“老爷,这事我真的不知情,原以为……”
“原以为什么?既然认亲的事情已经败露,那你就该处置了刘嬷嬷保全你的名声,可你却在愚蠢的袒护她!
这府里上下好几百号人,老夫人当年使出来的管家婆子也不少,你如此处事,打算以后如何去压服众人?”
桑桓的话,让大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秦氏却趁机落井下石的说:“姐姐,你这样袒护刘嬷嬷,不过是欺负梓儿是个孩子,不能对你的处置有意见,也无法为蕙心讨个公道罢了。
可你想想,你就算再想态度强横的压下此事,可人言可畏,别人也都不是傻子。老爷说的对,你还是得要为你自己的名声想想,为老爷的颜面想想。
今天这事若传了出去,那是多大的丑闻,会被外面的人编排成什么样?我桑府的威严何在!”
见桑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秦氏接下来的几句话,又为这熊熊烈火上,浇了重重的一桶油。
她说:“姐姐身边的奴才可真是个个都不简单,上次因着那个赵四的事情,差点让桑府万劫不复,这下可好,才几天,又出来一个刘嬷嬷倒卖小姐身边的丫头。
我这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心痛,姐姐难道一点觉悟都没有吗?再这样下去,我们桑府,怕是要成为全京城的笑柄了。”
桑梓深深的吸了口凉气,想这秦氏,今天这是想要踩死大夫人呢。
赵四的事,差点拖垮了桑桓的前途,如今又出来一个刘嬷嬷,做出这等丑事,还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她就算处置了刘嬷嬷,都未必能摘的干净自己,何况还这样存心袒护?
果然桑桓闻言大怒,铁青着脸色,对大夫人斥道:“我把桑府交给你来打理,是信任你可以管好这个家,可你除了会徇私舞弊,姑息养奸之外,还做了什么好事?
看看你身边使出来的这些个奴才,一个个都是些什么德行,这些年,你就是靠她们来辅佐你的!
我真是心惊,桑府还能撑到今天,简直就是个奇迹!倒卖小姐身边伺候的丫头,你怎么不直接把梓儿卖给那姓张的做妾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