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了?”云中龙微微皱眉,“我的穆先生,好好说话行不?”
黄衫派的“四大金刚”,那是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毋庸置疑的,四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高手,放眼天下,除去几个“磨剑尊者”那等大神级别的变态人物,还真找不到多少个战斗值对称的对手。
可是,如今,看他们那仓皇慌张的表情和举动,好像当真遇上了鬼怪一般恐惧!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莫非当真存在鬼神之说?而事实上,穆天明等“四大金刚”,宁愿遇鬼,也不愿意遇上这个活生生的人——当郑回、余不意、穆天明、向作羽四个超级高手一马当先,遥遥把数百人的阵队抛之后面,径直往峨眉山上疾奔,将近到了半山腰的时候,忽然听得了一声咳嗽,然后,一个沙哑的声音淡淡的,慢悠悠的很是清晰的传递到了他们的耳中:“深更半夜的,到处瞎跑作甚?惊扰了花花草草的清净,岂非天大之罪过?停下来罢——”
四个超级高手从对方的聚气如丝无差别送入各人耳中之手段,自然识得厉害,但是,他们并不在意,因为,如果他们全力而为,也可以勉强办到的。
在他们的意识之中,只是不屑的暗暗冷笑,暗忖着,倘若,峨嵋派以为来个功力深厚的高手妄图采取此等装神弄鬼不要脸的手段达到把他们吓倒,吓退,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据他们精心细致的打探,早已掌握了,峨嵋派此次送亲,带走的六名长老却是峨嵋派剑法最好的,留守的长老当中,除了执法长老周长老堪与一敌之外,余者虽众,却再无郑回四人之对手。
故而,他们才可以放胆进攻峨嵋派,否则,在“磨剑尊者”不出手的前提之下,他们是未必敢于向峨嵋派动手的。
初初,他们是不在意的,因为,他们怀疑那个装神弄鬼的人是峨嵋派当下功力最高的执法长老周长老,可转念一想,这声音虽然沙哑之中蕴含着中性的味道,但是,从那若隐若现的磁性振动音符之中,明显可以分辨出是男人的声音——峨嵋派举派上下,全部都是女性,甚至包括烧火煮饭的厨工都是清一色的女人,怎么会平白无端出现了一个男人呢?
莫非,此人,便是峨眉山下那宗命案的肇事者,也就是传说之中的蓑衣哥?
不会吧,白天里,探子回报,那个蓑衣哥已经离开了峨眉山了。
更何况,如果是蓑衣哥,他不会不知道,黄衫派之所以攻打峨嵋派,全凭峨嵋派庇护他为借口的,他不在峨眉,黄衫派还须得多费功夫寻找理由,若是他依然留在峨眉,岂非更加坐实了峨嵋派庇护凶手之责?
更搞笑的是,如果,是那个蓑衣哥的话,他孤身来此半路拦截,难道他以为他的武功已经到了举世无敌的境界了么?
如果是这样,他们一定会很认真的以武力手段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有些笑话,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当他们心里生出这个充满善意的念头之时,便看见了一袭蓑衣。
山腰斜坡之上,大树参天,月牙的弱光穿过枝叶的缝隙,映照在一块磨盘般平整的大石上面,却见着了,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人,安静的坐在那儿,安静的对着他们四人这个方向。
风儿拂过,蓑衣轻轻的刷刷轻响,但在枝叶的摇曳掩盖之下,那是很容易被忽略过去的,倘若不是他先前说了话,未必不会以为那只是一桩没有生命的物事从而无视。
郑回想笑,因为,包括他在内的,刚才几个心里都有那个搞笑的设想,可是,现在,他没有笑——笑不出来。——设想,和现实,永远是两回事!
设想当中,蓑衣哥的半途拦截,实属于螳螂挡车自不量力的狂妄和搞笑。
但是,当设想变成了现实之后,那就是理论上的博弈,而是实力的真实交锋。——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傻子,更没有不怕死不要命的傻子!
而现在,这个蓑衣哥的出现,胆敢于此坐等他们,那决计不是他有感罪孽深重,为峨嵋派解救灭派的燃眉之急而自愿接受死亡的惩罚,而是,有所仗恃着他认为足够的实力来处理他的事情。
那么,他的仗恃,又是什么呢?
至少,他的内力之深厚,绝对不在他们“四大金刚”之下。
四人顿时皆把速度放缓,神色稍微凝重。
郑回道:“你们三人继续,此人我来对付。”
穆天明点点头,道:“此人功力不弱,你小心一点。”
郑回道:“我省得。”
“四大金刚”当中,向作羽精于刀法,穆天明和余不意精通剑技,而郑回一身功夫都在一双肉掌之上,可以说,他的内力比之三人,要高出半筹,所以,单从功力匹配层面里,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因此,郑回停顿了下来,与蓑衣哥形成了七八丈的距离站定,而穆天明等三人,足下一跺,再次发力加速,准备继续上路,往山上奔驰。
看着小伙伴们将要使用冲刺一般的锐气和锋芒延续他们的任务,郑回精神一振,双掌递出袖管,灌输真力,便打算大干一场。
然而,便在此时,毫无征兆的,半空之上的三个,仿佛飞翔之中的雄鹰被忽然折断了翅膀,猝然的坠空掉落,噗通噗通噗通的摔跌在山地之上!
呃?
这是什么情况?
郑回张大着嘴巴,好像做梦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的几个小伙伴摔冬瓜一般狼狈不堪的在地上翻滚,本想质问“你们搞什么鬼,放着正事不干,作哪门秀,臭不要脸的”,硬是生生吞回了肚里,因为,他瞧出来了,几个小伙伴如此狼狈,绝非出自自愿的,而显然是遭遇到了一种巨大而恐怖的力量逼迫所致的。
最为硬实铁证的是,他们在滚动停止之后,皆鲜血不要钱的大口的喷溅出来,刚刚半站起来的身躯猛烈的一阵晃悠,好像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再次砰然跌倒,趴在地上,瞬间精神萎靡,状态之脆弱,堪比婴儿。
从一丝丝的一点点月光之下,可见着,他们脸上布满了震撼与恐惧的表情。
蓑衣哥没有动——至少,郑回没有见到他有任何动作,他的人依然安静的坐在大石之上,他的双手依然藏在蓑衣里面,依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对着他们此处方向。
郑回凝聚浑身真力的双手经络暴凸,清晰的展现着一种力量爆发前夕的健美,随着临爆点的逼近而温度迅速飙升,但是,在这一刹那,他的心头猛一寒,手掌心一颤,那么没意识的一握,顿感湿滑,手心汗水都跑出来了!
蓑衣哥似乎微微动了一下,显然是对着郑回说话:“你的‘无回掌’据说在西域罕有一招之敌,是这样吗?”郑回干咳两声“咳咳”,紧忙摆手,好像要跟以前的自己划清界限一般之坚决果断,道:“不是,你只是谣言,绝对是谣言,也不知是我得罪了哪个家伙,便作了此般谣言,到处传唱,以便使得很多人无故挑战与我,苦恼之极,倘若让我获悉是谁那么无良陷害与我,我与他拼命!”
“这样啊,”蓑衣哥分明有些失望的味道,仿佛自言自语道,“本来嘛,我对你可是非常之仰慕的,期待着有天可以见识见识名震西域一带的‘无回掌’,看来,江湖之上,言过其实,徒有虚名者,也不在少数呀。”郑回很无奈道:“都是制造谣言者害人不浅,这些人,吃饱饭就是没有事做,喜欢给别人找麻烦点亮他们生活的乐趣,该死之至!”
那边厢,穆天明、余不意、向作羽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的好不容易才爬了起来,一个二个的嘴角还挂着血丝的,显然内伤不轻,而反观郑回这丫的,却举止儒雅彬彬有礼的跟蓑衣哥愉快的交谈着,落在他们眼里,直接要把他们气昏过去了!
你大爷的,我们被人家揍的满山滚元宝那狼狈的,你却好整以暇的跟他聊家常,还很hi的样子,也真是够了!向作羽伸手抹了抹嘴角边的血渍,冷冷道:“怎么,我说老郑,我们兄弟被干翻了,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呢,又或许,你跟这位聊天,也是表示的方式?”
郑回正色道:“当然作算的。说你没文化你还不信,在古代,纵横家就是聊天聊出来的。”
“我呸!”向作羽恨不能喷郑回一脸血水,“明说不是人家对手害怕被揍便是,死要面子的,还纵横家呐,臭不要脸的!”
郑回道:“那个,那个兄弟呀,我们不要理会他,您看,这更深露重的,咱们就便动手动脚的,打扰这儿花花草草的安静了,倒不如,咱们下去找间酒馆喝喝酒,吃个宵夜,怎么样?”
蓑衣哥道:“不怎么样。”
额,这位话接的,直接够堵心的,这聊天没的聊了。
不过嘛,路是走出来的,天是聊出来的。虽然蓑衣哥的聊天方式比较堵心,且严重破坏别人的积极性,但是,那不要紧,郑回此人意志极坚,不向命运轻易低头屈服,擅于逆境而上,排除万难,克服层层障碍,为他的人生争取最大化的好处。
不难想象,倘若,他此际不作任何改善动作顺着蓑衣哥的话去纠结而消极的结束互动,那么,接下来,他便要接受蓑衣哥的出手——或许,他的后果比另外三个小伙伴更要糟糕。
那可绝对不是他所希望的结果。
所以,他自嘲式的“呵呵”一笑,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于此新月明媚风清美景,相见是缘,当值浮大白三杯,共庆人生之欢愉。”
蓑衣哥清清淡淡的道:“你确定你要和我喝酒?”
郑回刹那有种中大奖的意外无比欢欣,以为蓑衣哥终于被他的真诚所打动,连连点头,道:“当然。”
蓑衣哥道:“如此说来,那后面的几百人也是来迎接我的喽,嗯,不错,场面虽然稍显过于隆重,不过,我喜欢。”
“额——”郑回快速的扭头,几乎把鼻子都给气歪了。
原来,经过他和蓑衣哥“友好”的一番聊天耽搁之后,后头的数百名黄衫派“战士”追赶上来了!本来嘛,数百名徒众之中,虽然不乏占据半数人员是从川蜀地区各处山头拉扯下来充数壮大队伍的,但是,至少,也还有一半是派里精英,绝对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有了这股力量的援助,郑回原本该是感觉底气充盈霸气回归才是——最少,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摆在那儿,人多势众不是?起码,在阵势之上彻底完碾蓑衣哥。
但是,郑回知道,实情却绝对不是这样的。
以穆天明,余不意,向作羽,他们三个超级高手的遭遇,连人家怎么出手都没看见,便一一落得个身受重伤,好像被鬼打了一顿,莫名其妙的样子,这些人最多,也只是被做菜吃了,怕是骨头都不会剩余!
郑回心思电转,奋力找合适的理由企图说服蓑衣哥,哪里知道,他刚刚转过脸来,蓑衣哥已经淡淡哼了一声,胸前蓑衣微微一荡,一支雪白的大手掌钻了出来,隔着数丈之遥,虚空一按,郑回正在发呆,他还以为蓑衣哥拿出什么东东给他观赏呐,然后,他忽然感到他身体周围的空气钢铁一般凝固了,他一寸都移动不了!
且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的隐形力量挤压着他的身体,全身骨骼在“咯咯”声中向内脏拥挤,看样子,要不了多久,那五脏六腑都要被骨头挤爆!
——痛!痛!痛!痛!痛!
撕肝裂肺之痛,莫过于此!
巨大的疼痛,几乎要把他痛昏,眼泪扑簇簇滚落,恨不能立刻死去——偏偏,却非常清醒的清晰的感觉到了骨头的撕裂、挤压、歪曲,心脏缺氧的缓慢跳动,肺腑窒息的麻木,胃府酸性消化液开始倒流......
幸好,这只是数息之间的事情,然后,郑回感觉地下好像猛然升起一支强力弹簧一般,将他弹了出去,然后,重重摔在正迅速拉近距离的数百名徒众之面前。
这时,蓑衣哥才冷冷道:“你们,还要继续吗?”
“哇”!郑回仰天喷出一口血箭,却是感觉老好了,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体的自由和呼吸的顺畅,原来,世间最为美妙之事,莫过于此!
他艰难的爬起来,想说话,却又是吐血不止,面如金纸,身体摇摇晃晃的,如果不是当先一个队长伸手搭住,很可能会再次跌倒。
余不意瞪了郑回一眼,双拳一抱,对蓑衣哥道:“高人在此,我等自是不敢打扰,只是,尚有一个不情之请,却是不知可否......”
蓑衣哥淡淡道:“你是想知道我的名字,好回去交代是吧?”
余不意道也不是矫情之辈,很干脆的点头道:“是。”
蓑衣哥道:“木人。”
余不意道:“木人?”
蓑衣哥道:“对。”
余不意又是一抱拳,道:“木大侠,打扰了,告辞。”
蓑衣哥没有再说话,又是一动不动的安静了下来。
“撤!”
向作羽一声令下,大部队立刻调转方向,后头作前头,潮水般往下撤去。
而向作羽也没有扔掉打前锋的革命精神,奋起脚力,飞奔在前。
余不意究竟与郑回合作时期较多,战友情分多多少少积攒了一些,路过他的身边之时,顺手一拉,把郑回的魁梧身体翻上了肩膀扛住,把郑回感激的,一个劲的喊着:“老余,我回去把那最美的小妾送与你!”
老余眉开眼笑的:“兄弟嘛,不客气,有那个心就好,嗯,可不要忘了哈。”
跟在后面的穆天明刚刚露出赞誉的眼神看着他们俩,听到最后一句,脚下一个趔趄,几乎给崴脚了,丢下一个鄙视的眼神,感觉跟他们在一起,没给跌份了才怪事,足下猛一跺,加速飞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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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他的名字叫做‘木人’?”
在一间还算亮堂的屋里,云中龙一边慢慢放下茶盅一边看着余不意问道。
余不意道:“是。”
云中龙微微皱眉,似乎自言自语道:“木人,更是一直穿着蓑衣,如此一个另类高端人物,居然江湖上名不经传,委实诡异之极。”
他转移视线看着白长老,“白老,在您老印象当中,武林中可有这号人物?”
白长老沉吟道:“老朽刚才给他们几个仔细瞧了一下,发现他们身体似乎遭到了一种介乎佛家与道家之间的玄力所伤,而据老朽所知,修习此类武学大家,下场无一不是以悲剧结束,或残忍嗜杀,或癫狂若痴,由于杀生过度,最终或被武林高手联手处决,或自己精神分裂自爆而亡。”
顿了一顿,白长老缓缓道:“从小余四人所见,其人冷静的出奇,出手狠辣至极,很可能,便是修习了此类诡异神功。”
云中龙道:“既然如此,此人,我们却不可以跟他硬碰了。”
白长老眼睛掠过一丝诧异,却没有问。
云中龙微笑道:“白老,眼下当是除掉峨嵋派最佳时机,我却舍弃了,您是感到可惜是吧?”
白长老道:“总把子你一向眼光独到,你的做法自是有你的道理。”
云中龙笑了笑,忽然问白长老一个不着头脑的问题:“白老,既然修习了那类诡异玄功会产生那么危险的副作用,武林中,有没有对此类功法制定某些制约呢?”
白长老道:“当然有。”
云中龙“哦”了声,兴趣勃勃道:“那么,是什么样的制约呢?”
白长老眼神一冷,森然道:“杀。通凡验证修习此类诡异神功,潜在的动荡性危险性极大,全天下武林中人,皆有义务举报,并联合众人之手将之清除,也就是说,格杀勿论!”
云中龙意味深长的再次“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更加愉快了。
白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看着云中龙,眼光霍然一亮,也笑了,冲云中龙竖起大拇指,道:“总把子高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