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平侯低声怒吼:“你真的再不出来?”
韩谦打坐在榻上,静若泥胎,不发一言。
燕平侯又恨又忧,那头上要是没头发,这就是一尊佛。他儿子好不容易才崭露头角大展身手,那个女人一回来——全完了。
她怎么就没有死!
燕平侯心里恶毒咒骂。
韩谦开口了,干涸的嗓子嘶哑痛楚:“我要去见她。”
燕平侯大发雷霆:“你敢去,老子就打断你的腿!”
“是,还请父亲答应。”韩谦很平静,他知道若是燕平侯不答应,他走不出这府里半步。
“你——你知不知道宫里派人来问了你好几遭了,皇上很担忧你,你快振作起来进宫去,你不是不知道,若是被姓钟的钻了空子,咱家没好。”
“我要去见她。”韩谦仍是平静,方才燕平侯说的那些话,仿佛未入耳。
“你!”燕平侯气得来回转圈子:“你还有什么奢望?人家已经嫁人了,嫁给卫同了!你是不是傻,事实已经很清楚。我就说,金家非得闹得死也要和离,原来就是为了她金汐儿再嫁!那渁竞天,啊呸,她金汐儿,根本就没失忆!你别跟我说,你想不出来。”
“是啊,”韩谦竟然笑了,笑得很难看:“她一定是恨死我了。我要去见她。”
燕平侯跺脚:“痴儿!痴儿!”
韩谦突然扭曲了脸,似要哭出来:“是我对不起她,我若真的痴,她不会不要我。”
燕平侯无力跌在椅子上。他算看明白了,金汐儿就是韩谦的心魔。之前韩谦是为她报仇,才变得上进狠厉,如今人活着回来了,他被刺激得疯魔了,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情情爱爱,迈不过这个坎,韩谦就废了,韩家就完了。
想明白,燕平侯叹息不已,这是什么孽缘。
“你真要去?她分明心里没了你。”
韩谦脸色一亮,侧头望墙。
那里挂着渁竞天上次离京时送给他的芭蕉图。
燕平侯那个呕,想过去撕了,又舍不得。
“罢了,痴儿,你若去就去,可——好歹给韩家留几分脸。”别闹得太大太难堪了。
燕平侯走了,把书房外头的层层护卫也带走了。
韩谦挣扎下地,来到芭蕉图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喃喃:“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这幅芭蕉图,我想观摩许久了…你还记得…”
韩谦出现在渁府门前,不巧,卫同在。
哦,也没什么不巧的,卫同天天在,晚上也在,时刻履行着妇唱夫随的承诺。
一听韩谦来了,卫同就冲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
刺啦啦,两人视线相撞,激起一串电火花,刺得一边水匪都往后退了三尺远。
太可怕了,这是夺妻之恨呐。
没错,两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夺妻之恨的仇人。
在韩谦看,肯定是卫同这个奸诈的,在渁竞天来京后查出什么,哼,当他不知道卫家暗卫吗?这小子就是对他的汐儿早就居心叵测,趁汐儿对自己心结未解,趁虚而入,骗心骗婚。
而在卫同,当金汐儿十四岁那年从花轿里踏出来与韩谦握住手的那一刻,韩谦就是他不能明说的敌人了。
两人瞪了半天,谁也没瞪过谁。
韩谦先收回视线,对看热闹的水匪道:“烦请通禀一声,韩谦求见——渁寨主。”
“不准去。”
“这又不是卫家。”
“这怎么不是我家。”
韩谦指着大门旁边:“渁府。这是汐儿的家,不关你的事。”
卫同捏紧拳头,噼里啪啦响:“有脸喊汐儿,都是因为你,她才吃了那么多苦。”
韩谦绷紧脸:“那是我们的事,与你无关。”
“嗬,与我无关?”卫同举着拳头冲下来:“我就让你看看与我有没有关。”
嘭——,韩谦脸上中了一拳。
卫同那个爽,早想扁这张脸很多年了。
韩谦冷笑一声,挥拳相向。
可惜,尽管他有几分底子,最近也重新拣了起来,但仍不是卫同的对手。他的拳脚落不到卫同身上,自己却挨了不少下。饶是身上痛的骨头疼,韩谦也没有退后半步,他一定要见到汐儿。
卫同越打越火,韩谦眼里的光太坚定,坚定到他想下杀手。现在不行,不若晚上…韩谦又是一拳挥来,卫同失了耐心,右拳用了八分力,朝他尚完好的左眼奔去。
拳头带起破风声,韩谦吃了一惊,太快躲不及,一咬牙迎上,自己拳头仍是往卫同那边挥。
眼见韩谦左眼不保,卫同却轻松避开了韩谦的拳头。
“够了。”
不耐的声音响起,卫同的拳头停在韩谦左眼前一寸处,韩谦的眼皮被拳风刺痛,眨了眨眼。
卫同的手腕上搭了一只手,那只手…
“汐儿。”
卫同跳脚:“你怎么拦着我?”是不是还放不下他?
渁竞天无语:“耍猴戏给人看吗?”指指四周边。
呃,围观的人不多,正指指点点,想也知道这一幕会飞速传遍京城八卦圈。
“那也不耽误我这一拳。”
渁竞天瞪他。
卫同好委屈,暗恨,就该一开始就打烂这张小白脸。
“韩世子,我与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卫同笑了。
“可我有,我想问你,为什么。”
卫同呸了口:“有脸问。”被渁竞天一瞪。
渁竞天淡漠道:“我觉得这个问题韩世子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我知道,是因为我家——”
“等等!”
渁竞天伸手拦住他,看眼周围,围观的群众正睁大眼睛张大耳朵听着呢。想了想,喊道。
“把马车驾过来,我要出去逛逛。”
韩谦眼亮了,卫同脸黑了。
“那个,汐儿,”韩谦伸着脖子往里头望:“能不能,朝儿她…”
渁竞天冷冷看他。
韩谦顿时闭嘴,讪讪:“下次,下次吧。”还扯着衣裳上的褶皱,等下次他打扮的齐整点儿再来看女儿,这次太仓促。
唔,女儿呢,他的女儿呢,他和汐儿的女儿呢。
韩谦笑了,带着青肿的脸似在发光,眼底宛如星子倒映。
卫同手心痒痒,特么就是这张脸迷惑了当年清纯无知单蠢的金汐儿,害的自己差点儿就打一辈子老光棍。
等找个没人的地儿,老子划花你的脸!
渁竞天无语望他,少年,请把你脸上心思收一收,本寨主就喜欢你这样阳光健朗死不要脸型的,你吃的屁个醋。
马车赶来,水匪小心翼翼问:“寨主,要不要咱跟着?”
渁竞天面无表情问他:“所以,你要你家寨主我亲自赶车?”
水匪立即跳上车头,闭紧了嘴。
韩谦忽儿道:“我可以赶车的。”
渁竞天看傻子般看着他:“那我坐里头跟谁说话?”
卫同立即道:“我呀。”
韩谦青了脸,要不要脸?
卫同挑眉,谁稀罕要啊。
渁竞天抚额:“回家看孩子去。”对卫同说的。
这亲近一听便知啊,卫同略微舒服了,得意看了眼韩谦,那是我女儿,进去了。
“媳妇儿早去早回。”
韩谦沉默的跟着渁竞天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