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牢后,楚训再三交待了大理寺的人不可对祁家父子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方才带着夕若烟一同离开了大理寺。
走下石阶,夕若烟一路上来都垂头不语,心中的担忧也毫无掩藏的浮现在脸上。
“你别担心,大理寺的人会查出真相还祁大人一个清白的。”步下最后一节石阶,楚训忍不住再一次劝道。
“说一点儿也不担心,这怎么可能?”
重重叹了一口气,夕若烟道:“若幕后操控之人不是他,那我倒会相信大理寺会查出真相,可这背后的压力来自于他,大理寺的人又岂会做到尽心竭力?”
就算是有这份心,只怕,也没有这个胆子。
天底下有谁不知道,这北朝国除了皇上,背后最大的势力便是祁王,又有谁敢有这个胆子公然与他作对?
就算大理寺的人不知道背后是北冥祁在操控,可若是他一心要害祁家父子,这证据又怎会轻易被大理寺的人找到?
说到要洗清冤屈,谈何容易?
听着她的话,楚训顿下脚步,脸色一沉,有那么一瞬紧皱了浓眉。
她的话说得在理,也同样在提醒着他,这北朝国看似上下同心,纵然是有着一些歪斜之风,却也在北冥风登基之后,在他的强硬手段之下少了不少,可是,少是少了,又怎会一点也没有?
这朝中,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如今祁家出了这等事情,只怕平日里与祁家交好的官员,此刻,也应该是能避则避,是很难再找出来几个愿意帮衬祁家的人的。
如夕若烟所说,有祁王在背后搞鬼,这件事情要查出一个真相出来,难呐!
而夕若烟也仿佛是知道这最后的结果一般,所以并未与楚训在这件事情之上多加争论下去,仍旧是埋头朝着大理寺门口走去。
“你信我吗?”
身后,楚训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脚下的步子蓦然顿住,夕若烟回头,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什么叫……她信他吗?
楚训轻轻一笑,迈步走到她的面前,“如果你信我,我就会去求皇上,让皇上/将此事交由我负责。”
就像他方才在大牢里说的话那般,那不是玩笑,也不是安慰,而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他曾经说过,对于朝中清廉的好官,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助,何况他也相信,祁家父子一定是被冤枉的。
夕若烟紧紧的盯着他半晌,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一般,可是看了好久,除了坚定,其他的她什么也没有看出。
“我信你,可是我不想连累你。”犹豫了半晌,夕若烟方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吐露。
其实她心中是明白的,既然是北冥祁在背后捣鬼,那么他的目的就一定是她无疑,只要她答应嫁入王府,那么义父与洛寒就一定会没事,这件事情到最后也只会是不了了之。
只是,她不愿意嫁给他,也不愿意被人一步步的牵着鼻子走,所以,她在反抗。
可即便是知道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薄弱,薄弱到他都不愿意亲自动手,可是,她还是想要试一试。
但是唯一不同的,是一但楚训掺和进了这件事情,只怕北冥祁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官途不顺是小事,她只是担心……
心中暗自叹气,夕若烟垂下眸来,试图掩去眸中所流露出的那一片阴霾。
可即便是她如何想要隐藏不被人看见,但楚训却还是看见了,他看见了她的无助,看见了她的哀伤,也看见了她的无可奈何和不想连累到别人的纠结。
平时越坚强的人,可一但遇到了让她们跨不去的坎儿,她们就会变得比常人还要无助,还要……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
脑海中闪现过一张娇颜,楚训心头忽然一痛,却是在下一刻更加的坚信了自己的心。
“你不用有太多的顾虑,我楚训长这么大,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他勾唇一笑,一脸的自信与骄傲。
“别说小时候经常与爹去各处押镖,就说在从军之后,在战场之上哪一次不是危机重重,拿命在搏,我又什么时候有怕过?”
“你……”
“顾虑得太多,结果就一定是输。”敛去唇边的淡淡笑意,楚训认真的道:“我不怕,你也无须顾忌什么,放手去做,至少,也得拼一拼才是。”
不拼,就一定是输。
可拼了,起码也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可以做到扭转乾坤。
楚训的话一遍遍的在耳畔回响,眸中暗沉下去的光亮又在瞬间被点亮,夕若烟浅浅一笑,忽然明白了什么。
“那我现在要收回我方才的那句话,而且,我还要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一定要还我义父,还祁家一个清白,不能让他们白白含冤入狱。”
“放心。”楚训暖暖一笑,睇向她一个示意放心的眼神,“我们走吧。”
“好。”
有了楚训答应尽心竭力的帮助,夕若烟的一颗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一路与他谈论着祁府出事的疑点便相携出了大理寺的大门。
“你说那封信到底是怎么……”
“见过楚将军。”尤冽举步上前,打断了夕若烟尚未说完的话语。
夕若烟与楚训相视一望,喉间的话语被生生的咽下,她只是奇怪,尤冽怎么会在这儿?
与楚训拱手行了一礼之后,尤冽转而看向夕若烟,依旧面无表情,不露任何痕迹,只淡然道:“夕御医,王爷有请。”
简单四个字,说得淡然冷漠,不带丝毫感情,即便是有,那也是对她的讨厌。
因为今天上午,她当着祁府众人的面狠狠的打了他两巴掌,这份羞辱,只怕尤冽是不会轻易放下的。
“祁王有请夕御医?不知所谓何事?”不待她开口,楚训已经先一步替她问了出来,长臂横在她的面前,竟将她挡在了自己的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势站着。
夕若烟不言,也明白他的意思。
的确,如今祁家的危机尚未解除,而这北冥祁又突然命人请她过府,若是别有用心,那她这一去,岂非不是羊入虎口?
楚训有心在保护她,她自然不能够拂了他的好意。
同样,楚训的动作意在何为,尤冽也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碍于楚训的身份,他也不能够多说一些什么,只是唇边的不屑,却同样也是清清楚楚的浮现着。
从鼻尖哼出一个音节来,尤冽冷冷道:“小人只是王爷身边的一个下属,王爷的心思,小人又如何能够知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一双星眸透着凌厉瞪向尤冽,楚训强压下心中的那份不安,却是仍旧将夕若烟好好的护在身后。
这尤冽说话吞吞吐吐,怕只怕,他会是来者不善。
“不过,王爷知道夕御医正为了祁大人的事情所忧心,所以特命属下来请夕御医过府一叙,也好与您商量商量祁大人的案件。”余光轻轻抬起朝着楚训身后的女子睇去一眼,尤冽态度傲慢,似在挑衅。
只怕,这敢当众对着楚训如此傲慢的人,在这北朝国也实在是找不出几个人来,这尤冽虽说是祁王的贴身护卫,但到底也只是一个下属,说得难听些了,不过也就是一个奴才而已。
若非不是顾忌着祁王的势力,担心自己惹恼了祁王,会对祁大人的案件有所不利,照着楚训的脾气,大概也早已经发怒了。
明显感受着身侧的男人已经开始在压抑不住怒气了,夕若烟赶紧握住他的手臂,朝他示意着摇了摇头。
转眸凝着尤冽,许是上午她那两巴掌下手的确是太过重了一些,直到现在也还能够依稀看见他两边脸颊之上的五道红色指印,不由得一笑。
“我看你大概是忘记了今天上午的教训了吧,怎么,那两巴掌还不够你长教训的,还想要再来一次吗?”此番话的对象自然是尤冽,照着今天上午的情形来看,这北冥祁大概也是告诫过尤冽要对她客气一些,不然,他也不会不报上午那两巴掌的仇。
不过这样也正好,主子触碰了她的底线,她本该也是找对人报仇的,可是祁王她还没有那个本事去动,但是身边的奴才嘛……
若说是用来出气,那也是够了。
原本楚训也没有注意到尤冽脸上的红色指印的,不过听夕若烟这么一说,也不由得下意识的去看,这一看,便还当真看见了某人在尤冽脸上留下的痕迹。
只是这下手……还真是不轻啊!
想着尤冽方才的傲慢无礼,楚训倒也不觉得是夕若烟下手重了,反而觉得是格外的大快人心,这心情一舒畅,倒也不自觉的笑了。
“你们……”尤冽心中气愤,想要发怒,可却正巧对上了楚训投来的一记厉眼,心中想想,便也只能够打破牙齿和血吞,暂且忍下这口气了。
谁叫他们一个是朝中有着显赫地位的将军,一个,偏偏又是王爷下了命令不许妄动的女人。
“是,今天夕御医教训得是,只是王爷有请,夕御医还是考虑清楚的好。”压下了怒气,语气却是更加不善。
夕若烟倒也并不恼,淡淡一笑,“好啊,我去。”
“夕御医……”
“你觉得我不去,他会善罢甘休吗?”回头凝着楚训,夕若烟没让他再多说什么劝阻自己的话,因为这个决定,她不会改变。
其实就算是她不去,依照北冥祁的个性,他也不会轻易作罢,到时候,不过也只是苦了义父与洛寒为她遭到罪过,结果不也还是一样。
所以,那又何必呢?
听着她的话,楚训也不再多言,只嘱咐她万事小心。
尤冽来时已将轿子备好,夕若烟答应之后,便也不多做停留,迎着她便上了轿子。
直到轿子已经远去,楚训方才收回目光,刚要转身离开,视线不经意间瞥见尤冽方才所站的位置上,眼尖儿的发现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