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弦断,佛临,一念魔生 3(1/1)

杀十万头猪很难,但杀穿十万人的战阵,却要简单很多。

原因只在于,人还有理智,当面对不可匹敌的存在时,人,会恐惧,会逃。

神魔仙佛鬼,这些称谓所代表的只是人类眼中所无法理解的存在。

再强的武功,一刀不死,十刀如何?百刀又如何?万箭齐发,便是个金人也给你射成金粉。

战势已定的情况下,气势也一同达到了巅峰,哪怕真的有一头蛟龙饿虎在前,他们也不会畏惧,只要他们还能挥刀。

享受杀戮的人他们见过,百战之将而已,如今不知倒在何处的那个使铁蒺藜骨朵的就算一个,可他不同,看不清面容,不见喜悲,更没有迟疑,为杀而杀。

他。。。一定不是人!

流火穿梭,如一道微风,拂过,便是死亡。

无论如何的准备,刀剑落下的前一瞬间,生命便注定逝去,这是无数生命验证所得出的真理。

火炮不计成本的轰鸣,一连串的炸裂,伴随着漫天箭雨,只为将这鬼怪的性命超度,但都无济于事。

“鬼。。。鬼啊!!!”精神崩溃了。

“快跑,有鬼!!!”神志一同的迷乱。

“救命!饶命!”

不是没有人跪地,求饶的更不在少数,那身影却从未停歇。

当许多个识时务者亡命而逃的时候,士气由巅峰打落尘埃。热血冷却的刹那,兵魂将胆荡然无存。

“谁敢跑!”李景隆一声大喝,立马扬剑:“督战队,敢有后退半步者,杀!”

“箭阵莫停,给我射死他!”

“刀枪上前,给老子顶上去,顶上去!”

“骑兵队,给老子围死他!”

一道道指令伴随着接连的怒吼层层传递,却扔抵挡不住士兵求生的欲念。

督战队砍上一刀未必会死,脚下流血漂杵。

惨不忍睹的死状,冲天而起的血光,只凭一年十两的银子,凭什么让这些“实在人”为你而死战?

一股绝强的掌风,吞噬天地般猛烈地刮起,人仰马翻的混乱中,残肢断骸飞舞,更有钢铁浇筑的火炮也被掀翻。

“公爷!”常伴左右的贴身护卫猛然一声厉喝,向李景隆扑来,多年勤修的武艺,在此刻,也只有这一点点用场。

尊贵的曹国公跌落马下,右脚的战靴还勾在马蹬上,被不安的骏马拖了几步,尤未挣脱,本能的惊怒出声:“什。。。。?!”

入眼处,忠心的护卫被一柄墨剑钉在帅旗之上,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瞑目的双眼还没有闭合。

弹指须臾,“咔擦”一声,帅旗一折两段,尸体跌落尘埃,黑白的旗面刚好蒙住了他的头面,血迹晕染。

“公爷死了!死了!”

“帅旗倒了,公爷死了!”

“大帅死了!”

“将军死了!”

乱七八糟的呼喊,在这战场上接连响起,共同传递着一个讯息:这场战斗已经终结了,而他们,可以顺理成章的跑了。

兵败如山倒,所描述的,便是此刻大厦将倾的景象。

残存的胡人与龙门铁骑迎来了着这不知所谓的“胜利”,而宁夏卫,就这样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的接受了失败。

天塌下来自有大人们顶着,他们,都只想活下去。

“这,这。。。这算什么?”十几名亲卫簇拥在身旁,李景隆的心头苦涩难当,难道自己所学的兵书战策都是无用之物?!

让他再起身扛起帅旗来验明正身已经为时已晚。哪怕他豁出性命去,也不可能挡住这怒潮的退去。

人心向背。

“公爷。咱们。。。退吧。”

李景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回过神来,握紧的拳头重重的砸向身前的沙地,牙缝间挤出了他的决定:“扶我上马!退!”

“是!”一个亲卫牵过马来,其他几人急匆匆为他宽袍卸甲,这一身金甲银袍实在太过显眼。

片刻之后,仓促间,一切准备停当,李景隆一手抓在马鞍上,娴熟的上马,下意识勒马回头,想要再看一眼那个妖鬼,最少,能够确定他的身份?

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予以实现。

光线还没有准确的被大脑接受,却听一个冰冷的声音近在咫尺须臾:“退?呵,小公爷,何必走的如此匆忙,让咱家好好招待你一番如何?”

“是。。。你!”

心中那个猪狗不如的阉人头子,披头散发,周身圣洁的焰光燃烧,带动空气的扭曲。

真的是他?

东厂的那个厂公!

他的手中是什么?

不停震动的肉块!

“那是。。。我的。。。心吗?”

那只玉手轻轻一握,心脏炸裂,李景隆的意识也一并沉沦,望着九幽奈何而去。

枣红色的骏马还没有察觉到马背上主人的离去,只是亡命的狂奔,想要将双耳间的存在甩落,终究还是激怒了他,被一股千钧巨力踩下,碾碎在黄沙之间。

“你还没有明白,对吗?”双目中射出诡异的白光,黑瞳已然隐去,诡异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以及劝慰:“舍弃一切,方得超脱。”

“所谓的一切,又是什么?”

“一切,即为人性。”

“若没了人性,人又如何是人?”

“不是人,那又是什么呢?”

那个虚假的故事中,老僧在佛前的疑惑似乎得到了解答:“渡人成佛,何人渡己?不若四大皆空,舍弃一切善念,自渡成佛。

没有爱恨,没有情仇,我思即天意,我欲即恩赐。你便是佛了。”

“那是魔,不是佛。”

“不入魔,焉能成佛。”

红色的云,如火烧,在天边弥漫。

西沉的太阳还在努力地挣扎着,散发着最后的光和热,却终究敌不过玉轮的升起,以及夜色的降临。

失去了人类的掌控,威武的铁炮变成了没有丝毫用处的铁桶,而那古老的城池中,崩塌与炸裂已经告一段落,只余凄厉的惨叫,不甘的呼喊还在上空缭绕。

黑色的油,燃起不灭的火,超度着绝望的魂魄。

血色的天光,汹涌的烈焰,齐齐映照在无暇的面庞上,明灭不定。

寂寥的身影手中又抓起了那把漆黑如夜的君子剑,在城门处驻足片刻,旋又向着城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