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到大，他连碰都没碰过剑，可如今这把石剑，这把连自己都不记得的石剑，一经握起竟是人剑合一，就好像一场梦，他更相信这是一场梦，但不是。

小武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此时的暮生，整个人都隐隐的散着一股锋芒，就好像一把剑。

而那石剑本无锋无刃，可在此时亦是有了锋芒。

人剑合一?小武心中一震，有些疑惑，更有些诧异。

第一次见到暮生使剑，看见他手持树枝，剑意灌注，以为对方是一用剑高手，但，他竟然刺偏了，虽然还是杀了那几人，可是，很明显，暮生并不是经常拿剑的人。

一个剑者，怎能容许自己刺偏，要知道，很多时候，刺偏的代价就是死亡。

可是现在，暮生竟然能人剑合一，他并不是惊讶这个境界，而是惊讶达到这个境界的是暮生。

这，就很不同了。

要知道，他也能人刀合一，可是，其中的过程千言万语都不能形容一二。

想到此处，小武的视线落在了暮生手中的石剑之上，朴实无华的石剑，甚至因为时间太久，那石剑剑身之上隐隐有层暗青色，就像是苔藓，没有一丝异样之处。

但，在他眼中，那剑和暮生已是完美的融为一体，好似暮生的血肉所化，没有一丝的不协调。

“她叫什么名字？”

心中正在思索，却听暮生忽然问道，原来，小武怀里的妹妹不知道何时竟然爬到了暮生身边。

“照儿。”

小武自疑惑中回过神来。

“哈哈，照儿，照儿……”

暮生将石剑放下，然后举起那小家伙，直逗的她咯咯笑个不停。

小武看着这一幕，像是想到了什么，便问道。“你也有妹妹?”

话音一落，暮生原本带笑的面容猛然一僵，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只是眼里的笑容却淡了很多，他语气平常。“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姐姐。”

可接着，他稍一停顿。

“都死了。”

这句话里，小武感觉到了一丝颤抖，并不是那话语和声音，而是感觉到暮生的心在颤抖。

说到底，两个都是少年，即便他们经历再多，内心再成熟，也终究还是少年。

在暮生眼中，小武很不普通，试问一个面对死亡都面不改色的少年能普通吗？而在小武眼中，暮生正由普通渐渐变得不普通。

气氛忽然有些沉闷，两人都不再说话，更多是都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剩暮生逗弄照儿的声音。

“咯咯……饿……”

直到照儿有些吐字不清的说着，小武才将她抱了过去，那龙鳅还剩下一些肉。

“我出去捉两条鱼。”

暮生见状便起身提起石剑，走出了这个浅洞。

同样的沉默寡言，或许不能说是沉默寡言，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和故事，在小武身上，他像是看到了同类。

洞外风雪还在飘着，随着体内灵力渐深，暮生的身形速度也更加快了，每每提气之下双脚一点人就像是落叶一样飘了出去，自然洒脱，差不多三四丈的距离。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几步之下他便立在了河边。

他右手持剑，望着滔滔不停的河水，望着水中的鱼，望着不停落到发丝之上的雪，耳边还能依稀传来照儿的笑声，他静静出神，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又抬头看向了天空。

许久，他眼神忽然有些闪烁微晃，只因心中不知为何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寒意。

这寒意好似无名火起，由心而生，只让他浑身都有些发寒，这寒，却不是温度之寒，那是挣扎，因挣扎而生的寒。

就像那随波逐流的鱼，就像那随风飘荡的雪，它们，是否挣扎过?

暮生想到太多，回忆到太多，心中压抑沉闷之下他右手下意识的一紧已抬石剑，想要宣泄而出，霎时，一道晦涩的剑气已是斩出，将那鱼儿一分两半，将那水面斩开，将那风雪劈开。

蓦然，他的手楞在了那里。

暮生像是被自己的这一剑所惊，先是一愣，而后双眼一凝，像是感觉到什么，暂停的剑光顿时再起。

北风呼啸，怒雪狂涛。

暮生，暮生的剑，在这一刻不分彼此，没有寒光，没有杀意，只有晦暗不明的剑光，千回百转，交错纵横。

那剑时而激烈如惊涛拍岸，时而鬼魅飘忽如风中残雪，忽缓忽急，忽隐忽现。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白衣教给他的残剑，脑海之中的诸多剑招，此刻随着他人剑合一便在他的心中，化成了自己的剑法，诸多剑招像是因那风雪急流而连贯了起来，流畅如水。

残剑已非残剑，从今往后，便是他自己的剑。

不需要过多的习练，剑招不过两式，两式过后，这剑法就像是与生俱来一般，再无瑕疵。

风雪还是那般，游鱼还是那般，河水亦是那般，而暮生，已收起了剑。

“我的剑法？”

暮生低低自语，感受着，想着。

然后，他捡起河边漂浮的两条鱼，转身便又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