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膳之后,夜清文漱了漱口,擦了擦嘴角道:“郡主,您现在可以说了吧。”
“喏。”凌染卿将一张纸递给了他。
后者接过来一看,傻眼了,再三确认后,他脸色黑如锅底,如果在吃饭前看到这个,他绝对吃不下去。
要不是他肯定那是他儿子的字迹,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居然签了卖身契,疯了吗?虽然他知道他一定是为了报仇才这么做的,但这签的是死契啊。
他现在开始怀疑夜子非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平时看起来那么聪明,怎么会干这种蠢事,如果他没有偷偷跟过来,估计还被他蒙在鼓里。
“郡主,我可以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夜清文很想知道夜子非为什么犯这个蠢。
凌染卿将一个画本递给他,眯着眼睛笑道:“看完这个您就明白了。”
你说她答应夜子非替他保密?什么时候,她一直就是在威胁他好嘛,一开始他求她的时候,她就用装病糊弄过去了。再说,她一个反派为什么要遵守承诺,更何况她根本也没说过不会告诉夜清文。
夜清文虽然心里疑惑,但还是花了半个时辰看完了,看完后他只觉得脸上烧得慌,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草民在这里替犬子给您请罪了。”
夜清文起身,下意识的要挥袍下跪,但被凌染卿一把挡住了,“夜尚书不必如此,本郡主已经惩罚过他了,况且,我相信您也能看出来,他这完全是受人指使,只是他口风很严,我审问了他两天,没有半点头绪。”
她找他来,可不是为了追究本子这事,老实说这种小花招对她造不成任何影响,她只是单纯想通过夜子非恶心恶心女主。
没想到就有了意外发现,这位夜尚书如果拉拢过来,日后一定可以帮到郡王府,万一她最后没斗过天道,能给郡王府添一份助力也是好的。
夜清文苦笑一声:“郡主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尚书两字担当不起。”
“论辈分的话,我就叫你老夜吧。”凌染卿翘着二郎腿,半靠在桌子上,单手撑着下颚。
夜清文头上冒出一串问号,论辈分她不是应该叫他一声叔叔吗,什么老夜,搞得像是平辈。不过只是一个称呼,他也没在意,人家是郡主,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郡主,您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严查。”夜清文口气严肃。
画本上的诗词句,绝对不是子非会写出来的,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管她什么目的,心机和城府都一定很深,要不然他的儿子不可能这么蠢。
随后,他犹豫了一下,垂下头硬着头皮说道:“只是,犬子的那个卖身契……”
他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求过人,就连当初被皇上抄家的时候,他都是很淡定的谢恩,求人他还真不会,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求人。
“卖身契我可以给你,但……我要用你的来交换,当然,是活契。”说着,一脸奸诈的凌染卿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约。
“你……”夜清文再次被眼前这个小丫头震惊到了,她简直就像一只毒蜘蛛,步步为营,将他引入了她早已布好的陷阱当中。
“一年?”看过卖身契后,他又疑惑了。
短短一年,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他现在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尚书了,而她贵为郡主,背后又有个极其强大的后台,他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年的卖身契换回他儿子的死契其实是相当值的,虽然知道有阴谋,但夜清文还是签了字,按了手印,随后将夜子非的卖身契揣了起来。
“从今以后,清文就是郡主的人,有什么事请您尽管吩咐。”
夜清文双手交叠,给凌染卿行了个揖礼,态度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卑微也同时将他的意思表达到了。
凌染卿知道自己赌对了,这就是父与子的差距吧,他这种境界,恐怕要夜子非花一辈子去学习。
“正好,我身边缺一位老师,在我出嫁之前,就请您多多指教了。”凌染卿微微一笑,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您要我当您的老师?”夜清文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简单?他还以为她会让他干什么呢,随后他有些羞愧,看来他也受到传闻的影响,对这位郡主有了偏见。
“怎么?您不愿意?”凌染卿微微抬起了长睫,浓黑的眼线给她增添了一丝威严感。
“不,清文乐意之至。”夜清文立刻垂下头。
“很好,稍后我会派人送您回去,早上也会派人过去接您,当然这事我会瞒着令公子,毕竟他对我的意见很大,我怕……”
“郡主放心,这事交给清文处理。”夜清文能做上尚书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他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对别人的想法和意思可以做到秒懂。
夜清文在郡王府梳洗了一番,换了身衣服,然后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父亲?”夜子非看到夜清文的时候有些惊讶,因为他身上的衣服绝对不是他们现在能买得起的。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桌上留下的书信,父亲说他出去给人当老师贴补家用,本来他是想等他回来就劝他不要去,但这排场还是吓到他了。
不但有专车接送,而且光他这身衣服恐怕就抵得上他卖几十幅画了,这待遇,显然非常好,佩服的同时也很羞愧。
“嗯。”夜清文淡淡的应了一声。
“您累了吧,孩儿给您做了饭。”夜子非确实是个孝子,这也是夜清文感到欣慰的地方。
可是……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过了。”夜清文拉了拉身上的毛领大氅,虽然很暖和,但是他的心里却很冷。
掖在胸口的卖身契有些发烫,似乎在提醒他什么,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房间,他小心的将卖身契收好,本来是准备撕了它,但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或许,这是一个让子非成长起来的机会,要想让他改变对郡王府的偏见,就让他自己去听,去看,去思考。
“父亲,您在给谁当老师?”夜子非有些好奇。
“紫琼郡主。”夜清文头也没抬,继续翻看手中的书籍。
不过就算他不抬头,也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除了震惊大概就是不可置信吧。
“您……”他以为父亲已经知道了画本的事,有些心虚。
“怎么,你又要怪我去教仇人的女儿?”夜清文终于抬起了头。
夜子非心里很紧张,因为他不确定父亲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能试探的问道:“您怎么想到去郡王府的?”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
“因为报酬很高。”说着,他将郡王府招先生的帖子拿了出来,他挺佩服那个丫头的,连这个都准备好了。
夜子非看到上面那句月银千两的时候,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就是,这一定有什么阴谋。
“父亲,孩儿可以赚钱,不需要您这么辛苦。”
夜子非不想让夜清文去郡王府,不仅是怕他知道画本的事,还有就是怕凌染卿那个恶毒的女人伤害他的父亲,毕竟她发起疯来连一个孩子都能下手。
当然,他这是听凌芜月说的。
“不需要,我还年轻,不想成天在家呆着,就当出去散散心好了。”夜清文继续翻看他手中的书。
“听说那个郡主性格残暴,您……”夜子非试图说服他。
但夜清文突然一脸气愤的放下手中的书,道:“为父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见过她吗,就这么妄言。”
“我……”夜子非想说他见过,但理智拦住了他,咬了咬牙,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管你对郡王府有什么意见,我是一定会去的,她只是个重病的孩子,我希望你积点口德,谨记你的家教。”
夜清文拿出气势来,还是很吓人的,夜子非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老老实实的垂着头听训。
不过想想也是,那个病秧子郡主活不长了,他和一个快死的人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他只要听芜月小姐的话,留在郡王府,探听一些郡王府的秘密就行,至于他父亲,他高兴就随他去吧,只要他小心一点,不要和他碰上就行。
第二天,夜子非起了个大早,赶到了郡王府。
见到凌染卿的第一面就质问她:“你不是答应我绝对不会告诉我父亲吗?!”
凌染卿正在摘食人花的花籽,她想尝尝现摘的是什么味道,可怜的大花疼得发出细微的“呼呼”声,另外三朵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大小姐,您轻点,别这么粗鲁!”罗杰看不下去了,这四朵花是他精心喂养的,和宠物一样,都有感情了。
凌染卿一阵无语,将花籽塞进嘴里,随后瞥了夜子非一眼:“你怎么在这儿?”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气死这个小子。
随后,一旁的罗素拿着一根棍子捅了一下某人的细腰,后者猝不及防一下子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