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可以回去了，从明天开始每天都要来郡王府报道。”凌染卿笑着弹了一下手中的卖身契，顺便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

夜子非点了点头，准备转身走人，他已经两天没回家了，父亲肯定很担心他。

“哎，等等。”凌染卿突然提高了声音。

“干什么！？”夜子非愤怒的瞪着她，他都已经签字了，她还想怎么样！

“罗素，从今天开始，他就由你负责了，规矩什么的，好好教。”

“是，奴婢遵命！”

罗素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随后便笑眯眯的向夜子非走过去，后者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抬腿就想跑，但一只脚刚跨出门外，便被一把拽了回去。

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夜子非顶着肿起来的半张脸，生无可恋的走了出来。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到底进了一个怎样的狼窝，这郡王府里，没有一个好人，上到主子下到仆人，个个都凶残无比。

抿了抿唇，唇角传来的刺痛，让他微微蹙了蹙眉，但他是不会后悔的，芜月小姐说得对，男子汉大丈夫，为了报仇，什么不能忍。

凌染卿一脸邪笑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狭长的魅眼充斥着戏谑，她倒想看看他的原则能坚持到何时，在她这里，再硬的骨头也会被磨平。

虽然同为炮灰，但道不同不相为谋，在这个世界炮灰分为两种，一种是像她这种，还有一种就是夜子非那样的，为了主角鞠躬尽瘁，甚至为了她一生未娶。

可以说是个相当称职的备胎了，就算凌染卿没有看过他的结局，也大概可以猜到。

按照男主那种霸道的性格，怎么会允许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女人，还是他这种哪哪都比不上他的家伙，所以她才说他连男配都算不上。

当然，凌染卿猜的也不全对，夜子非并没有死，他也算是女主的金手指之一，在男主后来统一三国的时候，他派上了很大的用场，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斩断了一个未来敌人的翅膀。

夜子非走在回家的路上，每一步都异常沉重，他的骄傲、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老远，他就看到一身布衣的父亲站在家门口四处仰望的场景，眼眶一酸，他差点哭了出来，但他还是咬着牙用袖子擦了擦酸涩的眼眶，将眼泪逼了回去，努力咧出一个笑容。

“父亲，孩儿回来了。”

“你去哪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夜清文先是一喜，随后板着脸质问道。

“我……孩儿去较远的集市上卖画，不小心迷路了。”说着，他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

没人知道他此时的笑容有多么苦涩，但他不想让父亲担心，所以必须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夜清文看到了他脸上的巴掌印，虽然已经消肿了，但印子还是有一点，夜子非反应也快，捂着脸尴尬的笑道：“卖画的时候和一个姑娘产生了点误会。”

脸上的掌印确实不大，夜子非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把一切应对策略都想好了，因为他知道他父亲有多厉害，如果被他看出任何蛛丝马迹就完了。

“你卖画的银子呢？”夜清文继续问道。

“那小姐让我明天去府上拿。”夜子非应答如流。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擅长的就是看穿人心，夜清文这么多年的尚书不是白当的，更何况眼前这个人是他的儿子，说没说谎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正因为他这个谎言编的太过完美，他才没有当场揭穿，反而装作相信了他的样子，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他身后，夜子非松了口气，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声，但还是被夜清文捕捉到了，更加肯定他失踪这两天遇到了什么事。

要比演技和心计，现在的夜子非根本不是夜清文的对手。

第二天，因为一大早要去郡王府报道，夜子非和夜清文交代了一声便出门了。

结果他前脚刚踏出门，夜清文后脚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只见他穿着一身非常破旧的衣服，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也像挖了煤似得黑漆漆。

这身装扮花了他大半个时辰，为了更显逼真，他特地从一个乞丐那买的衣服。夜子非是他教出来的，不用点手段跟踪他铁定会被发现。

锁上门，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为了不被发现，他还可怜兮兮的跟几个路人乞讨了一下。

果然，不出他预料的，夜子非正眼都没瞅他一下，夜清文心里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他这儿子确实聪明，日后也绝非池中之物，只可惜他娘在世的时候把他惯坏了，为人处世方面还很欠缺，脑子也和他娘一样，是一根筋。

两人都认为是穆郡王害得他被抄家，实际上的原因他心里清楚，皇上这个人啊，唉……

但这娘俩听不进去，特别是他家那位，本来身体就不好，自从他被抄家后就一直抑郁，后来只要谁提到穆郡王，她就会原地爆炸，久而久之他怕她气坏身子，就默认了那件事。

结果前年，他家那口子去了，从那以后，子非就恨上了郡王府，他知道后也解释了，但他根本就不信，还骂他是孬种，还说一定会为他娘报仇。

所以他才盯他盯得比较紧，他失踪这两天，他一直担惊受怕，就是怕他一个冲动跑去找穆郡王拼命。

当然，他不是担心穆郡王，他是担心他那个傻儿子，估计连人家衣袖都没碰到就会血溅三尺。

所以当他眼睁睁看着夜子非走进郡王府的时候，瞳孔瞬间就放大了，他就知道，幸好他跟过来了！这死孩子！

但人已经进去了他也没办法，想跟着进去是不可能的，郡王府守卫的森严程度绝对不亚于皇宫，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夜子非还活着，他曾经亲眼看到一个试图行刺穆郡王的人，被一戟捅了个对穿，然后被剁碎了丢到江里去喂鱼。

在这蹲守了一天，终于，太阳西下，天开始渐渐冷起来的时候，夜子非从郡王府里走了出来。看得出来他脸色很难看，从表面上看不出他受了什么伤，但作为父亲的夜清文还是很担心。

就在他准备先一步回去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他，“夜尚书，我家郡主有请。”说完，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夜清文只是短暂的一愣，随后一脸冷静道：“郡主，什么郡主？”该不会是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青岚国的郡主，只有一位，您该不会说不知道吧。”碧月眯了眯眼睛，随后释放出了她的灵力。

很明显的意思，如果你不从，我还是会把你‘请’进去，只是可能会有些眩晕。

“请带路。”

夜清文也想知道他儿子到底在郡王府干什么，如果不进去一探究竟他还不放心呢，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那个郡主，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于是，见到凌染卿的时候，他就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同时也在心里感叹，这小丫头不简单，自己的儿子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因为这么多年来，他看不透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还有一个是太子。

说笑里藏刀又不太像，老实说他感觉不到她笑容背后的恶意，可又没那么真诚，却也不让人反感。

凌染卿淡笑着抬手示意道：“坐下来说吧。”随后，罗素给夜清文递上来一块热帕子，炉火里的碳也多加了几块，屋子里很快就热了起来。

等他擦过脸之后，凌染卿倒是意外了一下，这位夜尚书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啊，还以为是个古板或儒雅的中年男人，没想到居然是个一脸睿智的帅大叔。

和她家反派倒是异曲同工，只是她老爹是假冷酷的帅，这位是假严肃的帅，可以看出他的性格非常好，哪怕他现在穿着乞丐的衣服，依旧掩盖不住他良好的自身修养。

她搞不懂这种人是怎么得罪青岚帝的，他一看就是不会轻易犯蠢的人，看来她找他还是找对了，但首先她要确定他不是站在主角那边的。

“在外面蹲了一天，您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吧。”话音刚落，饭菜便上桌了，凌染卿知道他不吃荤，所以每一样都是素的。

夜清文没有动筷子，而是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小郡主，眯起眼睛道：“你调查我？”

“不，我只是调查您儿子的同时，顺便调查了一下您。”凌染卿有礼的笑容，让他完全生不起气来。

“郡主，您就直说吧，找我来到底有何事？”夜清文担心他儿子回家后看不到他会出来找人。

“您放心，您家里我已经让人帮您安排好了，您先吃饭，难道还怕晚辈害您不成。”说着，凌染卿喝了口糯甜的玉米粥。

夜清文咽了咽口水，随后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筷子，吃就吃，搞得好像他怕了这个晚辈似得。

虽然他已经饿极了，但吃饭的姿势依旧很斯文，不缓不慢，没有发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