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兔崽子,小小年纪口齿伶俐至此。说!大胆这般模样,可是你干的?”何老爷气得牙关紧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个活阎王真是太不争气了!没占啥理打人,却还没能把人打个半死,这不是要叫我老何给他收拾残局吗?
毕竟,何家家规摆在这——家中子弟若是与外人起了冲突,占理的话,打赢外人才准回家。不占理,将外人打个半死才准回家。
对于这一条家规,何老爷是这样理解的:自己占理嘛,那还不由得自己随便打。要是没有占理,更要狠揍。
这样是要把外人揍怕了,好叫人不敢上门寻赔药费。
可如今倒好,这外人不但上门了,而且还绘声绘色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后面,依照王公鸡的性格,不放他老何家一回大血,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嘿嘿,他不是调戏陈家豆腐铺老板的女儿嘛。”看着王大胆那犹如猪头般的脑袋,何二壮不由憋住笑意道,“你说像我这样一个国之栋梁般的有为少年怎能坐视不理?这不是怕辱没了我何家门风嘛。”
话毕,何二壮随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将之一手捏碎,悠闲地吃了起来。
这一手倒把在场诸人吓了一跳,想这兔崽子年纪虽小,但指间的力道却异常强劲。
“大胆说是你挑唆他去调戏那陈老板女儿的,可有此事?”何老爷的屁股离开了太师椅,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何二壮道。他眼角的余光偷偷地观察着王公鸡。
“对!可有此事?”结果,何老爷大失所望,王公鸡没反应,王大胆却有了。
大胆亦步亦趋,学着何老爷的样子指着何二壮。可他话说完,才发现自己出错了手,又连忙换了过来,才觉得自己气势足了起来。
“乱说!怎么可能?”二壮爬下树,站到了大胆身前,一本正经道,“大胆你叫我一声叔。”
“狗屁!你又不是我叔。”王大胆斩钉截铁道。
“呐,都听到了吧。我要大胆叫我一声叔,他不肯。所以,他先前调戏陈老板女儿的那番说辞就不是我教他的!”
“为何?”何老爷问。
虽说不是一个妈生的,但好赖也算兄弟。何老爷瞧着自己弟弟开始正经起来,就知道他要忽悠人了。顿时,何老爷一张苍老的脸上写满着无邪与天真。
“因为我比大胆辈分高,叫我一声叔也不算过分。但就这点小亏他都不肯吃。又怎么会听我的教唆去调戏良家妇女呢?你们要知道啊,调戏两家妇女的后果是这样的啊!”二壮扶着大胆的脑袋,哦,不,是猪头。让后者的猪头更直观地展现在诸人眼中。
围观的几人不由连连点头。
“不错,二壮你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何老爷也点头称赞道,“所以……”
“所以,调戏陈老板女儿的那番话不是我教的。而且,你们还要夸我啊。毕竟我在维护黄龙镇的安宁。揍了这么一头淫虫啊。”何二壮打断道,“不过你们不要夸我太多,我会不好意思的啦。”说完,他很无耻地挠头,稚嫩的脸庞露出了羞涩。
围观的几人再连连点头。
“别再装了!”王公鸡怒拍茶桌道,“我知你兄弟二人在演戏。今日你家何二壮将我儿子打了,这是事实。无论事情原委如何,钱是一定要赔的!”
何老爷闻言,脸上的笑意飞快消散,与何二壮对视一眼后。兄弟两人心中都出现同样了三个字:演砸了。
“哟嚯,怎么?王公鸡你还要来硬的?”何老爷戏谑道。
“没。只不过……去年赢龟山的土匪大晚上的到我们黄龙镇来干啥来着?哎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何老爷你知道吗?”王公鸡冷笑道。
言语中威胁之意显露无遗。
何老爷听了,双眉不由紧皱,一张老脸担忧横生。
去年赢龟山的土匪到访,虽是事出突然。但事后何老爷也做足了保密功夫。没成想还是走漏了风声。
不过,看这王公鸡的样子,虽然知道土匪的事,但也没报官,怕是明白报官也没用。若是何家打死不认。外加大外甥的护持,他王公鸡又能怎样?
可事情真的被曝光,何家也需要上下打点。也麻烦。
“那你想怎么样?”何老爷无奈道。看来今天要吃这个哑巴亏了。
“嘿嘿,这就对了嘛。”看何老爷服软,王公鸡笑道,“都是乡邻。我也不要多了。赢龟山孝敬了你三百个大洋,你都给我算了。另外再……”
“你真的是找死了!”王公鸡话还没说完,便是被一个愤怒的声音打断掉。
王公鸡听闻,浑身上下被吓一哆嗦。以为是何二壮不服气,准备要和自己开干。但定睛一看,却见何二壮霎时走到了何老爷跟前。
“何大壮,你不是说赢龟山只送来了一百块大洋吗?现在怎么是三百个大洋了?我就说奇了怪了,你个比王公鸡还抠的怂货怎么那么大方?一百块大洋,你还能分一半给我。合着坑我呢?”何二壮怒气冲冲道。
何二壮这一下将几名王家来的仆人给震懵了,这都他妈的什么时候了,你个崽子还有空去质问你哥坑了你多少钱?
但何家的几名仆人却是见怪不怪。毕竟活阎王是个极能颠倒黑白的牛人。平常理亏的事情都能耍无赖,更何况这次是他占理?由此,一众仆人看向自家老爷的眼神都颇为同情。
“二……二壮呐,你别这样嘛。我们是兄弟。你的是我的,我的不也是你的嘛。”何老爷陪着笑脸道,“你看你都十七了,也该娶媳妇了。我也是怕你乱花。在帮你攒钱啊。”
“你能的你啊。你……”
“别吵吵,快赔钱!”王公鸡一报还一报,打断了何二壮。
“赔你大爷啊赔?老子都赔了三百大洋出去了,你还要我赔钱?信不信老子把你去县城醉红楼找窑姐的事给抖了出去啊?”何二壮转而站到了王公鸡面前道。
“啊……这……这没……没有的事啊。”王公鸡顾不得脸上的唾沫星子,涨红了脸,慌忙解释道。
顿时,在场的诸人都用看死人般的眼神,齐刷刷地看向王公鸡。王大胆因为畏惧父亲,眼神就没那么露骨,而是夹紧双腿,看着自己的弟弟,因为他担忧起他爹的弟弟了。
在黄龙镇这屁大一点地儿,人尽皆知的,有一王,一狮。
王,说的是活阎王何二壮。而一狮,则是河东狮——王公鸡的老婆。
王公鸡虽然只手遮了黄龙镇的半边天,但他娶的老婆却遮了他的整个天。
由此可见这婆娘的厉害。
这次要不是这王公鸡他老婆去了县城看女儿,定然会揪着何二壮打王大胆这事不放。
“那是,王老爷在我们黄龙镇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去醉红楼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呢?大家说是不是?”何二壮朝着在场诸人一本正经道。
“确……确实,确实。”王公鸡听了,没等旁人反应过来就连连点头。
“既然如此,那么……”何二壮顺杆往上爬,欲言又止地看着王大胆的猪头。
“今日还多谢何家兄弟帮我教训这逆子。我家里还蒸着馒头,就回家了哈。”王公鸡说完,施一礼,就头也不回地走掉。
看着远去的王公鸡,何二壮看天疑惑道:“天还没黑啊,他怎么就开始蒸馒头了?大哥你说……”
“啪!啪!啪!”
当何二壮准备回头询问何大壮时,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皮鞭的破空之声。
何二壮顿觉两股战战,浑身冒冷汗。
“你刚才用醉红楼来威胁王公鸡,看来你是知道醉红楼是什么地方了?”何老爷收起皮鞭,阴阳怪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