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那些临工一上山来,便欢天喜地在院子外嚷开了。陆白还在睡,因夜间给牛俸洗炼经脉,极为耗费精神,便想偷懒睡懒觉。
却是楚怜跑出小院大喊道:“陆大哥还在睡,你们要造反吗?”
众临工嬉皮笑脸地乱嚷:
“恭喜小夫人,咱们陆管事……啊不,陆堂主升大官啦!”
“陆堂主威武,我药园子威武!”
“咱们几个凑份子,在云霞酒楼给订了席,小夫人请转告陆堂主,咱们晚上吃酒席去!”
楚怜被他们嚷得脑袋发昏,却听见了关键的话,一呆之下,笑得拍起了掌:“呀,我陆大哥升官啦?太好啦!”
外间一嚷,陆白就起来了,不禁摇头苦笑步出院子。那些临工见他出来,又是好一阵嬉皮笑脸的恭贺,说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是临工们凑的一份心意,望陆堂主千万不要推辞。
陆白也不愿扫了大家的兴致,笑着点头应下,临工们这才说笑着去做活。吴贵老婆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道:“小爷是搬去集镇上还是就在此处?要去镇上住,我便请使唤人先去收拾打扫。”
“再说吧,若是规矩必须搬那就搬,若没有要求,我就一直住此处。”
“诶诶,好嘞。”
楚怜喜滋滋地去拉陆白的衣袖,被陆白码下脸抽开了,责备道:“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楚怜满脸不乐意,哼道:“你一会说我大,一会说我小,我到底是大呢还是小?大了就可以做妾了,我要给你暖床;小了我就要拉着你!”
说得陆白也笑了,道:“傻丫头,你是我妹妹,以后会遇着喜欢的。”
楚怜赌气道:“偏不!”扭头回屋子练功去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吴贵老婆早已打来了热水。陆白洗漱完毕,收拾心情,拍马又一次朝飞霞峰赶去。
到了内宅外院,有丫鬟给他指明了路,行至寒青雪宅院外,却被丫鬟拦了下来。
“敢问二小姐可在,在下药园子……药堂陆白,求见二小姐。”
“陆白?”丫鬟皱了皱眉头,斜眼道:“小姐身子不适,你请回罢。”
“烦请姑娘通报一声可好,若小姐不见,在下再回去不迟。”
“说了小姐身子不适,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去去去!”丫鬟不耐烦地说。
陆白心中大讶,暗忖这丫鬟莫非也要学那些看门狗?无奈下伸手摸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去,还没说话,却见丫鬟一脸的鄙夷,道:“你以为这里是何处?你这样的小人……”
话音未落,便听游廊拐角传来话语声,下一刻,寒青雪和慕容赐两个潇洒飘逸的身形走了过来。寒青雪脚下不由一顿,那慕容赐一张笑脸突然僵住,双眼杀意甚浓地看着陆白。
丫鬟吓了一跳,赶紧说:“小姐,我没让他进去,我……我没有收他银票!”
寒青雪淡淡说道:“陆堂主有何事。”
这“陆堂主”一出口,慕容赐大吃一惊,道:“他是……哪门子堂主?”
“堂主?!”丫鬟却比慕容赐更吃一惊,吓得惊声叫了出来。
慕容赐脸上阴晴不定,趁寒青雪还未解释他如何是堂主,连声喝道:“此处不是你能来的,给我退下!”
而寒青雪却并未出声阻止,像是附和了慕容赐“退下”之语。
陆白心中莫名其妙难过起来,瞧也不瞧慕容赐,只把双眼凝神看着寒青雪。“听姑娘说……二小姐身子不适……”
“混账!”慕容赐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胡言乱语议论雪妹!”
寒青雪面无表情,像是根本不认识他陆白,不温不火地说道:“若陆堂主无事,还请离去。”
陆白心中一阵阵发寒,极力控制住自己也不知道其来源的失落情绪,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狗奴才!耳朵聋了不成?!”说罢,慕容赐一股暗劲不知从何处涌来,来势极快,陆白心绪不宁下,被这股暗劲直戳小腹,“噗”,一口血当场喷了出来。陆白赶紧衣袖掩血,直直退出去十来步,艰难站定。
慕容赐真不是他现在能抗衡的!
却见银铃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刚好看见陆白受伤退后的情形,一双眼惊疑不定,心中莫名有些难过,想帮陆白说话,却又不知该不该开口,情急之下结结巴巴地说:“小姐……小姐……”
慕容赐暗劲既发,也不由有些后悔,却不料这陆白完全不抵抗,结结实实中招。不过他也并不如何在意,冷哼道:“这便是不知尊卑的下场!给我滚!”
陆白深深吸入一口气,真气在体内扯转了两遭,拱手轻声道:“闻慕容少爷风流多情,来找二小姐,想来是为了打探大小姐的消息?”
“什么?!你胡说什么!”慕容赐骇然色变,一身气劲不可遏制地凝聚起来,怕陆白再敢说一句,他便要下手伤人!
“是在下胡说了。”陆白淡淡一笑,朝寒青雪拱手道:“在下此来,为赔偿小姐的「赤玲珑」,为小姐熬制出一粒丹药……”
还没等寒青雪说话,银铃突然道:“「赤玲珑」自己回来了,你……”她想到先前陆白说的话,便想详细询问,可是此时哪里敢问出口。
寒青雪淡淡说道:“慕容公子请回罢,陆堂主也请回罢,借马之事就此作罢,我也不需要谁的丹药。”
慕容赐大急,道:“雪妹,你别听此等下贱人的胡言乱语,我从未……从未像他说的那般!”突然转头喝道:“陆小贼,胡言构陷,怕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是。”陆白自嘲一笑,道:“在下此等低贱之人,原不配与小姐公子说话。”他再又吸入一口气,拱手深深朝寒青雪凝去:“小姐珍重!”目光忽撤,再也不看她一眼,转头离去。
“雪妹……”
“慕容公子请回!”寒青雪声音竟有些颤抖。
慕容赐大恨,朝陆白离去的方向死死盯去一眼,道:“雪妹万不可听信此等卑劣的构陷!”说罢也愤而离去。
寒青雪呆站着,心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敢去想任何事情,怕无论何事,一想之下,她便要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了。
银铃把丫鬟喝退,挨到寒青雪身边,低声道:“小姐……他会不会受伤了?”银铃却不知,不知何时起,心中便已没了慕容少爷,便似陆白所直剖慕容赐的贼心,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寒青雪一动不动,已是不敢动,不敢说话,心下默默然运转功法,想要平复心绪。
却……不能平复!因为在两人离去之后,在她呆立良久之后,她的宅院外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只说了一段话,一段异常恶毒之语,一段比之刀剑入体还要狠上数百倍的话,一段让她寒青雪喷出压抑不住的鲜血的话,一段让她吐血之下,倒地昏死的话。
“哦,雪儿在想什么,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二庄主……”银铃吓得赶紧施礼。
“陆小子来找你了?呵呵,雪儿想来收到了他的礼物?这小子也真是,以为当真弄丢了「赤玲珑」,说要给你和你娘奉上赔礼。此份大礼就是我和你大伯也吃惊不小,你大伯认真思考一番,认为不必送给你娘,便让他来送给你两姐妹……”
只说到此,寒青雪蓦然吐血,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