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渊再给躺于床上的寒青雪渡去一丝真气,让她沉睡了去,转头对银铃沉声道:“你家小姐缘何会如此?”
银铃梨花带雨,哭得一抽一抽的,跪在床边回道:“不……不知道,小姐许是心中难过……”
“混账,雪儿为何事难过!”
银铃吓得一抖,偏又不知该如何作答,捏着嗓子瞎说一气道:“小姐讨厌陆白,把「赤玲珑」弄丢了,还……还说送礼,却给大小姐送了去!他……他……他还拐了一个小女孩回来做小妾!小姐讨厌此人,便不想见到他……”
寒天渊莫名其妙之极!他想陆白借马,乃是去追杀离庄的两个武师报仇,却不是弄丢了马,应是追杀途中,马儿不服他,自己跑回了山庄。那礼物更是荒唐,明明是大兄让他送给霜丫头的。至于小妾……
“荒唐!陆白功法未至通行,如今还是童子身,「小妾」之语简直胡说八道!”说罢蓦然一怔,暗忖莫不是雪儿已经倾心上了陆白不成?突然又想到比武当日,这丫头可不是为了看陆白去的?心下便是哭笑不得,也不好再发脾气,道:“唔……哼,小姐平日是把你们宠坏了,琐碎小事也说得不清不楚!给我好好看着小姐,再有差池,你们便也不用留在山庄了。”说罢,心里头便没了怒意,一时又觉得荒唐可笑,见寒青雪其实并无要紧,回身踱步走了。
银铃呆在当场,口中只念念道:“啊,他修的是童子功?”立时就红了脸,伏在床边道:“小姐啊,看来咱们是误会他啦,不过……那野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
陆白恍恍惚惚,又来到那日借马的绝壁青崖,听风乱语,一时苦楚。他怔怔摸出世间独一无二的丹药,摇头叹道:“天上之人,本不应是我能妄想的。”随手抛去,把那粒定颜丹抛入了云烟缭绕的万丈深崖。
一抛之后,他又涌起一丝不舍,却苦叹道:“怀璧其罪!世间纷扰,多缘起于身外之物,如此也好,便让我抛去杂念,修身修心为上!”
收拾情怀,陆白赶马去了集镇,找到闷声饮酒的楚江。
“少侠来了?楚江谢过少侠援手大恩!”纳头便拜。
陆白没受他叩拜,绕开一步,坐在了凳子上笑道:“楚兄不须如此。此来还有事劳烦楚兄。”
“少侠但请直言。”
陆白于怀内摸出换用绸布包裹的杂铁,递给了他。
楚江接过来一掂,大吃一惊,道:“此物如此沉重?!”
“对,非金非银的,就是想让你看看,它是什么东西。”
楚江打开绸布,脸色凝重地认真看去,缓缓摇头道:“眼下瞧它不出,敢问少侠此物得自何地,有什么旁证的事物没有?”
“没有。你说眼下瞧不出是何意?”
“回少侠,此物须要用到锻造手段,才能瞧出它的特性从而判断出具体是何物。不过一经锻造,则很可能会对它造成损伤,或不可弥补。”
陆白心想此物却不能拿去朱雀堂杂堂锻造,人多眼杂,万一有认识这个东西的,倒也麻烦。沉吟道:“损不损伤无所谓,只是……此物不能入第三人眼,瞧不出来便罢,我也只是问你一问。”
楚江似乎有了主意,道:“来时白老头给了在下不少银两,在下便以此银两开一个铁匠铺如何?购齐火炉风箱,也就能不引人注意了,若少侠不在乎损伤,在下定然给少侠试探出物性来。”
陆白想了一会,也觉得此法可行,随手抓出数百两的银票递给他,道:“拿着,在集镇上租赁个院子,就开个铁匠铺罢。可找吴贵帮着你瞧地方,有人问你,便说是药堂陆白的亲戚。唔……回头我去问问看如何把你收进山庄来。”
楚江点头应下。见陆白要走,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嗯?”
楚江面色有些难堪地说:“前日怜儿与我说,想给……想给少侠做妾……”
陆白摆手笑道:“听她瞎说,楚兄放心,在下不会行此不伦……”
“少侠误会!”楚江断然道:“则在下认为,若少侠不嫌弃,还请答应了怜儿罢!少侠……”
“胡言乱语!”陆白丢下一句快步走了。
……
临工们出钱请客,吴贵老婆也就没做下午饭,一行人欢天喜地地簇拥着陆白和楚怜下得山来。陆白很有一排踹过去的冲动,好歹忍了下来,不忍心去驳这些人的脸面,便像游街示众的犯人一般,被押解到了云霞酒楼。
酒店上下虽不知这是来的哪门子堂主,从没见过如此平易近人的堂主不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做完活路的泥腿子,却不敢出言询问,也是满脸堆笑恭恭敬敬把众杂役迎了进来。
很简单,第一,人家出钱包了场子;第二,没人敢在山庄开堂主的玩笑,不论哪个堂口。是以酒家也是早早地做了一幅横幅,上书:恭贺陆堂主擢升之喜!
街上行人被这行醒目横幅和这群歪瓜裂枣的杂役惊得是瞠目结舌,却半句嘲笑不敢,心想这真是咱们飞霞山庄新擢升了一位堂主大人,还是戏班子收了工,跑到此处来瞎闹来了?
于是“陆堂主醉宴云霞酒楼”渐渐就传成了山庄私下里的笑谈。
陆白哭笑不得,再加上心里存了事,日间被寒青雪伤了心,真个是来者不拒,好一通畅饮!闹至酒酣耳热,众临工一个个舌头打闪,胡言乱语的不像话,你一言:“陆堂主武功天下第一!”;我一语:“哎呀我说小夫人,我娘在你这般大,都生下我哥了,多久给咱们药园子生个小主人出来?”
楚怜一会格格乱笑,一会恼羞成怒,总而言之紧紧贴着陆白,过足了小夫人的瘾。
便听外间一把大笑,步进一个华服大汉来。“嘿,老子头一次见到热闹成这样的……他妈的,这是要笑死老子不成!”
众临工斜着醉眼瞧去,立时出声喝了出来:
“嘿老小子,你可知谁人在此?”
“你叫嚷个屁,过来恭贺两句讨个喜,咱们陆堂主赏你一口酒!”
而陆白摇摇晃晃睁眼一瞧,立时醒了酒,连忙站起来迎上去一揖到底:“属下见过万堂主!”来者却是战堂青龙堂主万千峰!
万千峰哈哈大笑道:“好你个陆白小王八蛋,你的杂役让老子跟你讨喜来了,不错不错,便赏口酒罢?”
那些杂役一见陆白的架势,听他口呼“万堂主”,皆是吓得一抖。却转念一想,咱们小爷不也是堂主了?就有人嘟囔了出来:“哼,大家都是堂主,有什么了不起的。”
陆白双眼一翻,拱手便要道歉,却见万千峰倒竖个英雄眉,不带内劲地把陆白使劲推开,走到此人面前喝道:“你他妈嘴巴讨厌,老子今天不喝死你!”转头对陆白喝道:“小子拿酒来,老子今天还就跟他们杠上了,你们一起来,我一个挑你……他妈二十个人,谁先钻桌子谁挨一嘴巴!”
临工本有惧意,一听此话,立即哄笑了出来,“来来来,这可是他说的,一个喝咱二十个!”
陆白摇头说不出话来。
等十多个人全钻了桌子,桌面上却还有楚怜、牛家兄弟、吴贵老婆、姜大郎几个醒事的。这几人战战兢兢埋头不语,知道这位是山庄真正的主子爷!
“痛快痛快!”万千峰又是哈哈大笑,转头把眼一眯,道:“咋样小崽子,陪我老万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