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东是个地处偏远的小县城, 偏远到甚至没有机场,得搭两个小时公交车到隔壁市接机。

估摸着程帆抵达时间, 肖徽早早拾掇妥当,冲进肖阳房间内掀开他被子。

趁崽子还懵逼的档口, 她壕气的甩出绿油油的纸钞,砸到肖阳身上。

“地震了?”肖阳鲤鱼打挺坐起来, 揉揉还黏糊的眼睛,费劲的将目光聚焦在肖徽身上, “姐,你…哎呀,新年快乐!”

摸到身上的纸钞, 肖阳分分钟清醒,美滋滋的给肖徽拜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祝你年年有今日!”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给你今天的饭钱,悠着点吃。”肖徽说完, 没管肖阳是否反应过来,朝他挥挥手, “我今天有事,你乖乖看家。”

“啊?”肖阳举着绿油油的纸钞, 脑袋混乱的像是浆糊, 眼珠子机械性的跟随肖徽转动。

隔了足足有半分钟, 他才意识到眼下是啥情况。

肖阳眨了眨眼睛,低头掐了把大腿,挺疼。

看来自己的梦想成真了,肖阳激动地从床上跳下来,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

“万岁!万岁!自由万岁!”他欢快的喊着口号,想起昨天画的十字,虔诚地面向东方,“基督老爷子,以后逢年过节,我肯定给你烧香!”

话音刚落,肖徽又杀了个回马车。

“差点忘了,记得写作业,我晚上检查。”肖徽从门缝探进脑袋,把布置作业的黄纸贴在他脑门上,善意提醒道,“还有,基督不收香火,拜拜。”

“啊……”肖阳仿佛让黄色符咒封印的僵尸,灵魂都被抽走了。

他身体呈‘大’字躺在地上,歪着脑袋,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

“早啊。”卫玖停在肖家院子外,等了三两分钟,从里面风风火火冲出来个背书包的姑娘。

“抱歉抱歉,我给肖阳交代事情耽误了。”肖徽急匆匆跑到他跟前,连声给卫玖赔罪。

卫玖丝毫没有烦躁的意思,从容的等肖徽到跟前,递给她一盒纯牛奶,眨了眨好看的左眼,“别抱歉,抱我就行了。”

“尬撩技术挺差的。”他土味情话也不知道是哪学的,肖徽丝毫没有被撩到的感觉。

她接过卫玖从袖子里变出的牛奶,握在手里还能感受到余温。

“你起的真早,还特意热牛奶。”

“顺手的事呗,网上说喝热…”提到这话题,卫玖觉得有些许尴尬。可想着肖徽作为女生,都那么坦荡,他端出从容的架势,清清嗓子说,“喝热的对女生身体好。”

“怎么又开始性别歧视了?你说会长高可能我还会动心。”肖徽咬着吸管,莫名其妙的抬眼瞅他,注意灰蓝发丝间泛红的耳朵。

她昨天注意到很神奇的现象,卫玖的情绪在他脸上没多少痕迹。

可能是由于他皮肤常年风吹日晒,偏向健康的小麦色,所以肤色变红很淡。

但他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特别敏感,稍微害个羞便会红得彻底。

喝热牛奶是什么让人害羞的事?

肖徽叼着吸管认真思索良久,终于在到车站前搜寻到线索。

“那个…卫玖,你上网查了生理期注意事项吗?”肖徽发出合理质疑。

“就、就网页广告冒出来的,点进去随便看看。”卫玖靠在车牌前,假装眼神飘忽的看站名。

“搜就搜呗,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肖徽挺无所谓的耸耸肩,喝完牛奶把空盒子扔进垃圾箱,转向卫玖给他科普,“你如果初二好好上生物课,应该知道那玩意有周期性,我又不是每天都生理期,天天喝热的也挺累。”

或许是教育的缘故,肖徽对此类事反应相当淡。母亲胡丽是个豁达的人,她会在肖阳追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时,直接给他科普两性知识和生理健康教育。

所以,肖徽从来都不觉得正常生理变化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

“呃、哦。”卫玖视线飘的更厉害。

初二生物课确实讲过这玩意,可当时老师把男女生分开教育。卫玖对女生的构造毫无兴趣,所以压根没管女生那边讲的啥东西。他虽然知道女孩子‘每个月那么几天’,可再详细的知识就懵逼了。现在听肖徽一本正经的科普,搞得他非常难堪。

“你、能…”给我留点脸成吗?

卫玖抿紧唇,目光转回肖徽身上盯着她瞅了会,硬生生转移话题,“你为了接朋友,还特别打扮了?”

平常肖徽总是穿素淡宽松的衣服,校服或者运动裤,普通运动鞋,全身上下都打着‘普通女高中生’标签。

而今天她跑出来时,卫玖一眼就注意到,肖徽穿了件很好看的裙子。

下完雨天气正冷,风凉飕飕的。

肖徽上身单穿米色毛衣,乍看素淡普通,仔细瞧衣服的花纹精致好看,该收的地方勾勒出动人的曲线。

她配了条浅灰色的厚百褶裙,长度盖住膝盖,露出细细白白一截小腿。

“嗯。”肖徽揪住斜跨的背包带,低头看向自己并拢的双脚。

圆头黑色皮鞋还配着绑带,缠住脚踝,在白色袜子上系蝴蝶结。

“挺漂亮的。”卫玖难得看到她散发的模样,清纯又可爱。

“你等会看到我朋友就知道了,跟她比啊,我这种程度的打扮真是差远了。”想起程帆日常的装扮,肖徽提前给卫玖打预防针。

“能有多夸张啊。”卫玖轻描淡写的嘀咕。

反正无论如何,出现在他眼里的,也只有肖徽。

她今天真可爱,可惜不是为自己打扮的。

想到这里,卫玖顿时觉得胸口发酸,头顶泛绿,倒腾倒腾就能给喜羊羊当片场了。

“她…车来了。”两人说话太专注,险些错过停在旁边的公交车。

肖徽余光扫到车门有关上的趋势,连忙扯住卫玖跑上车。

假期大家都爱凑热闹,明明早上九点多应该挺空闲的,公交车却挤得厉害。路上车来车往造成拥堵,司机时常急刹,导致站在车厢正中的肖徽摇摇晃晃的随波逐流。

“我们换一下,你扶着我吧。”卫玖见她站不稳差点栽倒,连忙把肖徽拽回来,扶住顶上的把手,示意肖徽抓住自己胳膊。

“你在暗示我矮吗?”肖徽对于身高问题,和那个‘做梦’的回答还耿耿于怀,声音低的发闷。

“啥?”卫玖垂眸,正看到肖徽的发顶。

她头发香香的,和昨天递过来的毛巾味道相同。

“你哪里矮?”卫玖顿觉茫然。

他长得算快,个子在班里算拔尖的。

卫玖很少注意别人的身高,经肖徽提醒,他经过认真端详,才注意到女生正好比自己低一头。

正适合把人抱进怀里,下巴搭在她脑袋上,慢条斯理的摩挲她头发。

“但是我长不高了。”肖徽叹了口气,语气非常沉重。

“能长高的,科学研究表明,25岁之前都有机会长高。”为了安慰她,卫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真的?”肖徽重新点燃希望,期盼的看向他,眼睛里亮着星星。

卫玖忍下负罪感,认真地点点头。

“那就好…”肖徽拽住他胳膊,抚住胸松了口气,“果然,搜索引擎都是骗人的。”

“嗯,你还能长好几年呢。”

两个小时车程,在他俩攻击搜索引擎中飞快流逝。抵达终点站,肖徽举目四望,周遭景色满眼陌生。

在搬到临东的这一个多月里,他对临东本地的构造都很陌生,更不用说附近的城市。上上个月回来时,她跟随父母搭车回家,哪知道在车站应该怎么找到机场。

“到机场有点绕,我给你带路。”卫玖琢磨她肯定是路痴了,到前面带着她走。

肖徽跟过去问,“你对这里也很熟吗?”

“嗯,放假经常来往,周围几个市我都去过。”停顿三秒,卫玖继续说,“你想玩,我带你去啊。”

“好呀。”

“真的要去啊?”卫玖偏过视线,扫了她一眼,“我以为你放假要乖乖在家学习。”

肖徽露出狡黠,小声提醒,“我昨天都跟你去玩了。”

“所以,我以为你剩下的六天都要学习。”卫玖更正到。

“学肯定是要学的,但我还正年轻呢,该玩还得玩啊。”肖徽背过手转了个圈绕到卫玖身前,裙摆在空中微微扬起划出漂亮的弧度,“我以前之所以在学习,是没找到带我玩的人。”

卫玖爽快的接话,“那现在有了,以后我带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要去拆阎王庙,我都给你带路。”

“变着法咒我呢?”

“哪敢啊,我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卫玖跟她贫了几句,转过弯呶嘴示意,“喏,到了。”

“哇,光顾跟你说话,差点忘了正事。”肖徽瞅到机场外电子屏上显示的时间,连忙小跑进机场。

程帆搭乘的航班已经抵达有几分钟了,乘客们正在下机。肖徽守在通道外,踮起脚伸长脖子张望。

前面围了许多接机的人,层层叠叠挡住肖徽的视线。

卫玖见她着急,自己却帮不上忙。

天知道她要接的人长啥样啊…

“你有没有准备接机的牌子?我帮你举。”卫玖问。

“接机牌?”肖徽百忙之中,顺嘴回答,“程帆不需要,她只要出来,肯定是最显眼的那个。”

“最显眼的不是我吗?”卫玖摸摸灰毛,小声嘀咕。

“来了!”肖徽眼前一亮,迈开腿急急忙忙跑过去。

“我惠,么么哒。”程帆停在空旷处,撒开行李箱张开胳膊跟肖徽拥抱。

卫玖后知后觉转向那边,顿觉得眼前闪了好几下,头顶的绿意愈发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