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更是被吓了一跳。叶姝这般高声说话的模样是他从未见过的,不管是后宫之中,还是他的府邸之中,那些人在他跟前只有小心翼翼和柔情似水,宫中的女子更甚,喜怒从来不形于色。
如今看着叶姝几近狰狞一般的模样,他这才回过神来。
“三弟妹倒是有副烈脾气,只不知道这般烈的脾气对于三弟你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睿王似笑非笑,“真要入宫了,本王倒是不知道是谁会受到责罚呢!”
“睿王真是好大的口气啊,这般说话难不成是觉得就算你犯了滔天大错,父皇也会装作没看见?”叶姝说:“难怪睿王殿下敢这般冲到昭王府中寻衅闹事了!”
“既然二哥这般说,那咱们就一同入宫,却宫中辩个分明吧。”沈钺沉声道,转头看向叶姝,低声道:“你且别动怒,免得伤了身子。”
“他竟然敢打你!”叶姝伸手摸上沈钺的脸,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沈钺皮肤白皙,睿王打人又是在盛怒之下,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脸上就红肿了起来,看着格外吓人。
沈钺握住她的手拉下来,低声道:“无碍,不过是皮外伤。”
两人说着外面巧燕就一路小跑过来,“王爷、王妃,入宫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她手中还捧着叶姝的斗篷,沈钺接过帮她披上,这才转头看了一眼睿王:“二哥,不如一起入宫?”
睿王看着他这般模样,眉头紧缩。
只这个时候,谁也不会认输了。他冷哼了一声,“入宫就入宫!”
皇上素来不喜沈钺,纵然知道他上门打闹,最多也就是叱责几句而已。若是让沈钺跟太子的关系坐实,只怕皇上也会跟着厌恶了太子才是。
睿王心中这般盘算,带着人马就径直出了昭王府。叶姝和沈钺两人坐马车出行,倒是比睿王到得略微晚些,他们到的时候皇后身边的梁太监已经等在宫门口了。
“奴才见过昭王殿下,见过昭王妃。”梁太监行了个礼,笑着抬头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已经得了消息,此时正与太子殿下一并在娘娘宫中,特意让奴才在此等候殿下和王妃。”
“有劳梁大人带路。”叶姝神色不算好看,只匆匆点了下头。梁太监倒是没什么不满,只看昭王脸上那明显的红肿,这事儿搁谁身上谁也不会有好心情。
他在前面带路,因皇上、皇后、太子皆在后宫等着,两人一路倒是不敢耽搁,径直被梁太监带入了宫殿之中。
夫妻两人上前行礼,然后就听到皇后叫起的声音。
皇上没说话,叶姝心中一紧脸上却不显露半分,只跟着沈钺一并谢恩然后起身坐下。她深知,事到如今不能有半分急躁,想要在原本就不喜沈钺的皇上跟前告睿王的状,这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心中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这般把事情闹大了万一对沈钺不好……
这念头一浮起来,她就连连在心中摇头。无论如何,这一场硬仗都是要打的。想着她抬头朝着对面看去,对面坐着太子,太子下手处就是睿王。仿佛是察觉了她的模样一般,睿王直直看过了过来冲着她阴冷一笑。
叶姝皱眉,垂下了眼帘听着皇后说话。
“……你说,你们兄弟里平日也算是和睦,小时候在宫中尚且未曾让我这般操心呢。怎么如今年纪大了,当爹的当爹,成亲的成亲,怎么这么三不五时的还要打闹一番?”
皇后说着目光落在了沈钺的身上,“昭王,你前些日子才与端王起过争执,怎么这才几个月又跟睿王起了争执?”她说着叹了口气,语气也缓了缓,“本宫记得,上次你与端王起争执也是在睿王府中,这才又跟睿王在自己府中起了争执——”
说到这里她语气一转,仿佛这时候才发现一般。
“昭王这脸上是怎么回事,怎么肿了……”
叶姝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不等沈钺回话她就猛然站了起来到正中跪下。沈钺于她夫妻同心,也一并起身跪在了一旁。
“父皇、母后,儿媳冒昧说几句话。”她说着叩头之后抬眼朝着睿王看了过去,“今日我与王爷原本在府中筹备过年的东西,睿王殿下带着十几个人就怒气冲冲直接闯了进来,见着我们王爷就大声咒骂,言语之间带上了不少有辱皇室的言辞。还说什么,蕲州的案子原本父皇就没有想要计较,偏偏我们王爷多管闲事,竟然不在蕲州就把那些犯官处置了,非要带来京中多增是非。”
叶姝说到这里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王爷不过说了一句,此时乃是父皇的命令,那些带回京中的官员是他无权处置的。睿王就勃然大怒,说什么山高皇帝远,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闭嘴!本王何时说过这般话!”睿王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叶姝道:“你这妇人惯会无中生有,当初在我府中就说什么听到了什么从蕲州来的人诬陷本王,如今本王又何曾说过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睿王殿下说没说过,难道心中真的没有半点数吗?”叶姝毫不露怯,沉声道:“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睿王殿下难不成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说过的话,就全然忘得干干净净了?”
她说罢转头对着上面一叩首,又挺直脊背道:“睿王殿下不止说了之前的话,还说父皇明明只想把此案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偏偏我们王爷多事,这才让皇上左右为难。还说蕲州的案子皇上原本就心中有数,我们王爷这般不过是看他得父皇宠爱,心生嫉妒,这才百般攀咬他!”
叶姝决口不提什么太子收买啊,太子走狗之类的话,只道:“我们王爷当时忍不住辩驳了两句,说他只是按照父皇吩咐做事,父皇只说要把牵扯此案的官员彻查清楚,严惩不贷。王爷正是按照这般要求行事的,并没有任何私心。然而睿王殿下不信,上前不由分说就要打人。之前侍卫拦下了两次,睿王却是怒意不减,还提到了儿媳的父亲,说什么儿媳的父亲在吏部故意为难蕲州的官员,暗示他们要攀咬睿王殿下。”
她说到这里不由苦笑,道:“天可怜见,儿媳的父亲虽然任吏部侍郎,也曾经被大理寺少卿曹大人请去帮过两天的忙。然而,父亲之前为照顾母亲彻夜未眠,又连着去大理寺帮忙整理犯官的卷宗,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就病倒了。当时儿媳和王爷还曾经请了甑御医前去给父亲看诊。”
“父亲病得厉害,不得已才请辞了大理寺的事情。之后就在家养病至今,如今听得睿王殿下这般说,儿媳忍不住上前辩驳了一二。谁知道睿王殿下竟然是半分不讲理,恼羞成怒之下伸手就要扇儿媳耳光。王爷见势不妙,直接拦在了儿媳前面,才被睿王一巴掌打在了脸上。”
叶姝说着再次叩首,“是儿媳不对,当时若是隐忍一二也就没了这场风波。还请父皇、母后责罚……”
沈钺这个时候才开口,叶姝这一连串的话有真有假,他脸上虽然什么都没有显露,心中却是被震惊了好几次。此时见叶姝认罪,他心神一凛,沉声道:“儿臣在自己府上都不能护住妻儿,实在是无用至极。不过是去蕲州办了一趟差事,竟然惹得二哥这般不满,还牵连到了妻子和岳家,实在是无言以对。还请父皇、母后开恩,如果要责罚的话,就请责罚儿臣好了。”
“父皇,儿臣并未说过那般话,都是这妇人胡言乱语,故意诬陷儿臣的!”睿王说着跪在一旁,“儿臣发誓,并未牵扯到顾林华,也不曾说什么天高皇帝远……”
“这般说,打在昭王脸上的那一巴掌,也不是你的杰作了?”皇后悠悠开口,“大约是他自己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带着媳妇儿来本宫面前告状的吧?”
她说着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这般说起来的话,是不是还是昭王给你下的帖子,请你去的昭王府啊。就为了陷害你,在本宫和皇上面前告状?”
皇上听了这话也不好开口,只目光落在了睿王身上透着不悦。
睿王一直只觉得百口莫辩,气急之下伸手就想打人。叶姝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宫中也是这般肆意,根本就没有防备。倒是沈钺知道这位兄长脾气暴烈,私底下他府中三五个月说不得就要抬出一个被打杀的丫鬟。因此,他一直分心注意着睿王的一举一动,见势不妙就立刻扑在了叶姝的背上,生生挨了一下。
“唔……”
沈钺的闷哼声才让叶姝醒悟过来,她吓得脸色发白,只紧紧抓着沈钺的手,“王爷,你怎么样?你没事吧……”
沈钺勉强笑了下,“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皇后也被吓得不轻,半响才呼出来一口气,“在本宫和皇上面前,你且一言不合就要打你弟媳,这还有假吗?你若真是动手打了昭王,本宫还可以说你是身为兄长教训弟弟。可是,你打的那是你弟媳……只看你如今的举动,就能够猜测得出你平日里究竟是怎样嚣张跋扈!”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跪在了皇上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