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半左右,北宫的订婚宴已经进行到了高潮。

萨缪尔和路瑗刚走到北宫门口,就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先生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萨缪尔朝身后的司机使了个眼色,司机立刻将包里的两张邀请函,递到那保安面前。

那保安低头认真看了一会儿,摇头将邀请函退了回去。

萨缪尔不悦地挑起眉,“怎么,这邀请函是假的?”

“当然不是,”保安摇头,神色有些为难,“上面有人特意叮嘱过,不能让您进去。”

“不能让我进去?”萨缪尔气得不轻,“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的上面是谁,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保安答不上来,但是态度却很坚定,就是不让他进。

萨缪尔气得想拔枪,好歹被路瑗劝住了,她上前一步问保安道,“上面是说不让萨缪尔上将进,对吗?”

保安点点头。

路瑗微笑,“也就是说,没说不让萨缪尔上将的女伴进。”

保安点点头。

路瑗将萨缪尔手中那张邀请函接过来,重新递进保安手里,“既然如此,我应该可以进去吧?”

保安已经完全被绕进去了,找不到任何理由回驳她,只能傻傻看着她大摇大摆往里走。

“站住!”

看到路瑗真打算丢下他独自进去,萨缪尔怒了,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谁准你进去了?”

路瑗挑眉回瞪他,“他们只是不准你进,有没有不准我进?”

萨缪尔咬牙,“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伴,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我身边!”

路瑗气得恨不得挠他,“萨缪尔,你别太过分!”

“我看过分的是你路瑗才对!”

“等等,您刚才说这位小姐叫路瑗?”两人正争得不可开交,旁边的保安却突然一拍脑门,横插一嘴道,“别争了,你们俩谁都不能进去,尤其是路瑗小姐!”

路瑗一愣,随即脱口而出,“凭什么?”

“凭什么?”保安摇摇头,“就凭May小姐亲自下过命令,不许你进去!”

路瑗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耳光。

May的确有权力不让路瑗进去,因为北宫说到底是她的家,今天是她和司徒凌枭订婚,她当然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进去打搅他们的订婚。

“既然咱俩都进不去,那就回去吧。”萨缪尔见她神情难受,语气也渐渐软了下来,搂着她的肩膀劝道。

路瑗咬着唇不说话。

萨缪尔知道她一旦犯了倔就很难回头,索性不再征询她的意见,直接去拖她的手,谁知道她为了躲他,竟然猛地倒退了两步。

“小心!”

眼看着路瑗身后一辆科鲁兹疾驰而来,萨缪尔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想都不想就朝着她扑了过去!

嘎吱……

砰……

剧烈的撞击声和摩擦声相继传来,路瑗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却几乎被刺穿,紧接着小腿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隐约听见有人在喊。

“不好了,出车祸了!”

“快,快叫救护车!”

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隐隐约约间,却忽然看见北宫的大门打开了,有许多人朝着她围了过来,她用力地想睁大眼睛,仔细看看那些人里是否有自己认识的面孔。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看清,就已经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是深夜。

深冬的寒风从远处高楼穿堂而过,拉起窗角的白色帷幔,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各种药水的味道。

路瑗呆呆望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忽然很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冻结,或者自己能够一直睡下去,永远不要再醒来。

这样,就不用再面对冰冷残酷的现实,不用去陷在回忆里不可自拔,不用去想自己的重生到底意义何在。

她静静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睡得太多的缘故,竟然再也没了困意,一直僵着身子看着窗外,直到窗外泛起一抹肚皮白,门外才渐渐开始有人走动。

大约七点多的时候,房门被推开,护士小姐进来替她换点滴,这次发现她眼睛睁着,“这么快就醒了?”

路瑗点点头,张口问道,“是谁送我过来的?”

护士小姐听她声音有些嘶哑,便替她递了杯水过来,“没有人送你过来,是北宫门口的保安叫了救护车,我们及时赶到将你接到医院的。”

路瑗微微抿了口水,“今天是几号?”

“十二月二十三号。”

十二月二十三号。

司徒凌枭订婚的日子是十二月二十二号,也就是说她其实只昏迷了半天,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睡了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呢?

“你这人倒是奇怪,醒来不先问自己的伤势,不问自己的同伴,反倒先问起日期来。”

伤势她早在刚醒来时就已经看过了,除了小腿受伤和膝盖半月板撕裂之外,并没有其他重伤。

至于她当时陷入昏迷,是因为身体虚弱,又撞到了脑袋,可是现在她这么快就能醒来,而且脑袋并没有缝针,那就说明脑部只是轻微撞伤。

路瑗抬起头来望向护士小姐,“我的同伴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几天有人来看过她。

“跟你一起送来的那位先生呀!”护士小姐道,“发生车祸时,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难道不该关心他一下吗?”

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路瑗脑子里嗡嗡地,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这才隐约记起来,当时是有人从背后将她推开,这才避免她惨死在北宫门口。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萨缪尔?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但是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就说明这个男人肯定是很爱这个女人的。”护士小姐见她神情怔忡,忍不住继续说道。

路瑗终于有了点反应。

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那位护士小姐,“他在哪里?”

“他现在还在手术室里。”

“伤得严重吗?”

“很严重,”护士小姐神情肃穆,“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

路瑗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思想准备?什么思想准备?”

“他的脑部和双腿都受到了重创,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即便手术成功,也有很大的可能会出现双腿截肢,或者沦为植物人。”

路瑗当即掀开被子,“我要见他!”

萨缪尔不能出事,否则她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去见司徒凌枭,他也不会跟着她去白宫,也就不会碰上这样的事情。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最终这个结果,自然也该由她来承担!

“小姐,你冷静点,那位先生还在做手术!”护士小姐一把拦住她,强行将她按回床上,“你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的情况吧!半月板撕裂也不是闹着玩的,没个两三周是下不了床的!”

这些路瑗当然都知道。

可她现在根本没法冷静,要是萨缪尔真的出了事,后果根本不可想象。

虽然说他现在跟司徒凌枭闹翻了脸,但是金三角那边还不至于乱套。如果萨缪尔真的出事了,那么整个金三角就会再次沦为无人管辖的混乱地带,之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也会毁于一旦。

“护士小姐,就算我求你,就让我在手术室外面看他一眼吧。”

“不行!”

对于这种原则性的问题,护士小姐的态度很强硬。

医生在手术时,绝对不能受到一丝半点的干扰,否则任何细微的差错,都可能会导致手术的失败,而萨缪尔此刻命悬一线,根本就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

好在这时,门口突然又传来敲门声,化解了房间里的僵持。

“请问,Lynn是在这个病房吗?”

门口传来的,赫然竟是个熟悉的男声。

路瑗的双眼先是一亮,随即又渐渐沉了下来,心底又开始隐隐作痛,转过头不去看来人,“你来做什么?”

“瑗瑗!”司徒凌枭听到路瑗的声音,立刻就推门进来的,“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要不要紧?医生怎么说?”

路瑗听到他的声音就忍不住想起司徒凌枭,所以对他也实在摆不出好脸色,“司徒俊熙,你是傻子吗?我早就说过,我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

路瑗尖锐的话就像是把锋利的匕首,在司徒俊熙的心口剜下一道极深的伤口。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路瑗对他好都是因为司徒凌枭,可是听到她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跟他没有关系,他还是难受得心如刀绞。

“瑗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我必须陪在你身边。”

司徒俊熙的语气难得坚定,可路瑗却半点都不买账,“司徒俊熙,算我求你,离我远一点行不行?”

“瑗瑗,一定要这样吗?”司徒俊熙咬着牙,眼神里全是无辜和受伤,“就算你现在不是我三婶了,我们也还可以是同学,是老朋友,难道我来看看自己的朋友都不可以吗?”

路瑗别过脸不想看他。

她当然知道司徒俊熙的无辜,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只要一看到他那张和司徒凌枭三四分相似的脸,一想到他是司徒凌枭的侄儿,她就情不自禁想起司徒凌枭,想起他逼她签下那份离婚协议书,想起他和别的女人议定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