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晚一件事,孟蕴问孟礼渊:“回去孟氏之后可以换助理吗?”

孟礼渊取下眼镜,“怎么,周璇跟你不对盘?”

孟蕴奇怪,他为什么会提起周璇?

孟礼渊现在去公司里的时间屈指可数,周璇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行政部门的员工,连管理层都算不上,就算孟临州跟他提过,他怎会去记一个小人物的名字?

“您知道周璇?”

“我让临州指过去给你用的。”

“信得过?”

“当然,是个机灵人。”

孟蕴心思一沉,没有接话。

因为一开始只知道周璇是孟临州选过来的人,孟蕴一直防着她,反倒是对柳恒的人更放心。

所以昨晚她才让周璇跟她上了钟卫的车,那相当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她要是出了事,周璇照样抽不了身,周璇总不会不顾自己吧?

周璇借机通知小刘,那小刘肯定会想办法。

现在仔细回想,周璇做事没什么毛病,反倒是柳恒的人有问题。

一开始那个姓林的,不将她放在眼里,做事拖拉,一点没有副总助理的样子。

这个小刘,孟蕴见他老实巴交的,也还放心,可昨晚关键时候周璇却打不通他的电话了。

想了一会儿,孟蕴又问:“柳恒这人,靠得住吗?”

“那是我一手扶持的,不用怀疑他。”

孟蕴把前后的事告诉孟礼渊,之前姓林的那个也是孟蕴告状之后,孟礼渊出面处理的。

孟礼渊听了之后,孟蕴觉得他眼里有冷光闪过。

“就当是你自己给自己上了一课,人,都是可以被收买的。”

孟蕴心中一凛,“指的是是柳恒,还是那两个助理?”

孟礼渊将手上的眼镜放置在一旁,“你不用多想,柳恒有没有叛变,我会查。初七之前你都不用去公司,但柳恒和孟家有应酬的时候你还是跟着去。”

孟蕴说好。

孟蕴觉得自己还是欠缺人生经验。

总以为这一生,自己的经历已经够多了,体味过人情冷暖,看过生离死别,心如止水也不过如此。

可实际上不是的。

前十八年她被孟阁文保护的很好,从未让她接触过社会的黑暗。后来孟阁文死了,她继续完成学业,只有过一份长久的工作,上司又因为亲戚的关系很关照她。在高亚那边,因为周应楚和厉荆深的关系,除了面对一些同事的流言蜚语,也没什么大阻碍。

所以现在在处理孟氏的问题上,对比起孟礼渊的得心应手,她显得愈发青涩幼稚,若没人给她当后盾,她恐怕会被孟临州吃的皮都不剩。

在上面聊了一会儿,孟蕴话一直很少,容易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楼下的动静大了起来,孟临州和孟行露回来了,老太太的声音异常亲和。

孟蕴进门的时候是没看见老太太的,对方不想见到她。

楼下喊吃饭,孟蕴拉开门,准备同爷爷一起下去。

孟临州上来了说:“刚好都在,我有事,说完再下去吧。”

“什么事?”

“您好些日子前让我查的事,我觉得还是单独说比较好,小妹应该不想让行露和奶奶听到。”

孟临州这话听起来还挺体贴,但孟蕴直觉他要说的事,会让她高兴不起来。

会让她高兴的事,大多都会让孟行露和邱子眉感到不高兴,那她当然乐意在一家人面前开诚布公的谈?

经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无论用在哪里,都很准。

孟临州反手关上书房门,开口就是:“我这边查到小蕴生父的消息了。”

孟蕴的脑中轰地一声,一片空白,随后就只余一声绵长的嗡鸣声直冲头顶。

孟礼渊闻言看了孟临州一眼,神情复杂,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他拄着拐杖回到沙发上,“你继续说。”

大致情况是:孟蕴的生父名叫吴青寒,七八年前已经去世,生前是东城大学的一名教授,与孟阁文是好友,与孟蕴的母亲在一起过,只是后来这段恋情无疾而终。孟临州追溯到这段往事之后,拿了孟蕴的头发与吴青寒母亲的头发做了DNA鉴定,结果显证孟蕴与吴家有血缘关系。

孟礼渊听完沉默。

孟蕴听完愤怒。

她甚至根本就不想听,但是孟临州的话,她一字不漏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头发?你哪儿来的我的头发?”孟蕴看向孟临州,咄咄地质问。

“你以前住家里的时候,爷爷让收起来的。”孟临州对她的态度向来很好,尤其是在孟礼渊面前。

没等孟蕴问,孟礼渊就承认了,“是我让临州去查的,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孟蕴想起,就是她印象中第一次遇见厉荆深的时候,那次从虹市回来,她在孟家住过一晚。

孟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事实,一边让她以孟家孙女的身份维护孟家的面子,一边背后偷她头发查她身世。

现在一口一个要帮她在孟氏站稳脚跟的孟礼渊更是参与其中。

他们这些人,到底谁才是真,谁才是假?!

说出的话,一个比一个好听,做的事,一件比一件伤人,堪比刀刃。

孟蕴还站在门口的位置,抬头看向孟临州,目光厌恶:“你还真是厉害,一查就查到我生父头上,一对比DNA就吻合,通天神力啊你?”

孟临州看起来很无奈,像是面对的真的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妹妹,“我只是跟你说结果,其中经历了很多繁杂的过程,否则也不会耗时这么久,难道要我将过程也事无巨细讲给你听?”

“你讲啊,我听。”孟蕴不露声色,淡淡说,眼里有一种别样冷漠的固执。

孟临州:“……”

孟礼渊打断她:“老幺,你不用这么紧张。那家人,你认不认,都没关系。不会改变你是孟家的孩子这事实。”

“表面上是,可里子不是啊。你们不都很介意吗?”孟蕴看向他,笑了一声,平静又凄怆。

孟蕴没有留下来吃饭,直接走了。

孟蕴本来觉得她前半生经历过的事足够她明白很多道理。

可这世间,每个人的一生,有的不仅是生离死别,还有生活。

纵使心里千疮百孔,也还要继续生活。

所以,她该喜欢渣男还是喜欢上了,该被卷进孟家还是被卷进了。

孟阁文留下的只言片语让她重新振作,生父的消息又将她重新打回原形。

她这一生,可能还不够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