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朱琰秀终于明白,徐茂先这是在走之前,把权力交到自己手里。这混蛋是什么意思?怕新来的替代者,让自己掌控不了江州这摊子事?也太小看姑奶奶了!

不过,他总算是一番好意,把应有的权力交到朱琰秀手里,她以后行事就方便多了。

朱琰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即便新来的知州很强势,她只要觉得有理的,必定据理力争。

几天过后,徐茂先被调走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朱琰秀的耳朵里,只不过这个消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

怎么可能?居然是去化州。

化州属于湖广古代流放之地,也是南蛮之地,不仅贫苦落后,而且异族风格迥然不同。

朱琰秀实在想不明白,徐茂先为什么会被调到这个偏远的地界,虽然还是一把手当知州,但是明显有流放之意,他被贬了!

朱琰秀发笺条问朱志渊,朱志渊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上头的意思。朱琰秀就猜想,是不是徐茂先最近有些高调,朝廷有意压压他的气焰。

但是徐家和常家的关系这么铁,他们就不站出来说句话?朱琰秀琢磨了半天,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徐家老爷子有意让徐茂先去历练历练。一个太年轻的地方大员,没有自己厚实的根基,以后在行都一级也站不住脚。

江州城的局面已经打开了,徐茂先再留下来,也没有太大的施展空间,或许化州这种地方,正适合他展开新的布局。

朱琰秀琢磨了半天,也只能猜出个大概,但她还是对徐家这种做法感到不可理喻。

难道徐家的人就是这样历练出来的?

后来她听说徐茂先走的时候,连主簿和马夫都没有带,只身一人去了化州城的时候,朱琰秀更是摇摇头。

可能这是他仕途之中,最坚难的一道考验了,朱琰秀想着想着,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老是替别人担忧,自己在江州城的局面,何曾不是刚刚开始?

京城,徐家大院里。

林秀娥抱着刚刚入睡的孙子放在床上,对相公道:“真的决定了让老四去化州地界?我听说那个地方很乱的?”

毕竟是做娘的,对小儿子的去处一直很在意。

前阵子她听说徐茂先犯了大官场大忌,担心得要死。后来听说常家丫头跟老四有染,而且悄悄地生了个儿子,她就在心里患得患失了。

上次也是因为常家丫头的事,一直纠缠不清。她一再同唐凤菱许诺,自己只认这个媳妇。也许正因为如此,唐凤菱在默默忍受了这种委屈。

站在儿子的立场,老娘自然帮老四说话。

“这也不是哪一个人的错,一个巴掌拍不响。常家那丫头也是的,谁不好嫁?偏偏要缠着老四。万一这事被捅出去,老四的前途就毁了。”

徐麟看了老伴一眼,道:“你知道个什么?带着小天宇早点睡!”

徐麟很少说重话,这几天心情也不怎么好,思来想去,把徐茂先派到化州地界,这是最好的办法。

现在的徐茂先已经树大招风,成了众矢之的。

先不要说他身上存在这些问题,就算是没有任何问题,一些用心不良的人,也会鸡蛋里挑骨头。

徐麟早想好了,只有暂避其风头,让人家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化州地界环境恶劣,只要他真正有心,还是容易出政绩的。

徐麟也知道老爷子不是没有考虑过,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对徐茂先最后的考验,二是让他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同时也有保护他的含义在其中。

只是这番用心良苦,却不知道徐茂先是否理解。

老爷子做事,从来不要求别人理解,徐麟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修为,还得加强,都五十几岁的人了,与老一辈相距甚远。

再有几个月,老爷子下仕退隐,他就是徐家的掌门人。徐麟没有把真正的意图告诉老伴,怕的是她控制不住,把这层意思透露给了徐茂先。

有些事,应该靠他自己去细细品味,然后慢慢消化,领悟其中的真义。

老伴还在嘟哝,道:“听说你们不许他带任何人去,就一个人,如何开展公务?他爹,你能不能跟老爷子商量一下,别限制得这么死?”

“商量什么?都已经是定下来的事情。常家都不计较,算他这小子走运。要是换了别人,早横尸郊野了。人家这是看在跟老爷子生死同盟的份上,如果下达的命令,朝令夕改,成何体统?”

玉不琢磨不成器,人不培养不成才。

徐家要打造一个未来的接班人,如果仕途太风顺,势必经不起风吹雨打。徐麟跟老伴聊了几句,便进了房。

同样在常家,常茂这几天还是气闷不已。

常婉儿这丫头性子很犟,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反正她就认定,自己这辈子不再嫁人了,要是常家容不下她,她就带着儿子远走他乡。

因此,常茂对董嬅仙发了几次脾气,怎么就生了一个这样的女儿。董嬅仙劝了几回,知道女儿已经铁了心,她也不再逼迫常婉儿。

徐茂先被发配,这事算是过去了,但是常茂心里十分不痛快,对徐茂先这小子恨之入骨。

常老爷子在房里练字,常茂走进去的时候,他扔了毛笔,拿了块毛巾擦了擦手。“你还在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常茂没有说话,老爷子坐下来,端起一只茶杯。“事已至此,回天无力。一再坚持的话,只会酿成悲剧,由她去!”

常茂暗自摇了摇头,便宜了这小子。

对于徐茂先的处理,常茂是最不解气的一个,做为常家第二代传人,他当然知道徐家的意图。

表面上看,徐茂先受到了处罚,但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他以后爬得更高,做了一层铺垫。

京城的另一角,大明权力的中心枢纽之处,齐王府。

有二位老者正坐在书房,各执黑子白子,做一番最后的纠缠。棋毕,手持白子的老人笑了起来,道:“不行,不行,我还是下不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