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河见王秉义虽是看着对章杏的事情着急,但是他并不知交情深厚。自己这样子,连门子都嫌弃,住进别人家里,要是招惹人家厌烦就不好了。
李大河讪讪笑着说:“没事,没事,这里天好月好,我就在这里凑合一夜挺好的,就不叨唠了。”
王秉义却拉着他,非要李大河到他家去住,“走,走,客气什么?你既是杏儿桃儿的叔叔,那也不是外人。走,到我家去。再客气就生分了。”
李大河没奈何,只得跟着王秉义进了王家大门。
王秉义的婆娘见自己男人端了碗剩饭剩菜出去,半天都不回,正准备出去看看。三人碰了正着。王秉义担心章杏的事,也没有闲工夫理会自家婆娘的脸色,径直请了李大河进正屋里,又喊自家婆娘端茶来。
王家素来是王秉义说了算,他又是个烂好心的。王秉义婆娘虽是吃惊他出门领了个乞丐进来,但也没有说什么,进厨房端了壶热茶进来。
王秉义留李大河在家住了一晚,魏家的事情就知道了个大概,次日一早他就到药堂翻看淮阳王府请诊记录,挑了个差不多时候该复诊记录,与掌柜说了一声,让徒弟背了药箱,一道来了淮阳王府。
王秉义被人客气领进了内院里,在偏厅小歇片刻,就有内院婆子进来领到了榴香院。
他这回复诊的是淮阳王府的老太妃。
他家在淮阳世代行医,他自己医术也精湛,在淮阳王府也算是常客了。淮阳王府老太妃所居榴香院,他是常来的。
淮阳王府老太妃姓沈,未出嫁前是西北忠勇侯府的嫡长女。十六岁嫁到淮阳,养了一子两女,儿子正是现在的淮阳王顾永丰,两个女儿一个还没有养到周岁,另一个嫁到了南宁郡王府上,却没两年就过世了。
老淮阳王走得也早,老太妃辛苦支撑了淮阳王府十余年,待到儿子长成,方才松懈。现下上了年岁,身子渐大不如前。只她一贯重情,请的多是老郎中。与王家也很熟识。
王秉义依着惯例请脉问诊。他是为见章桃而来。请完了脉,就与老太妃闲话起来,渐将话题扯到了青年女子养生养育上头。
老太妃一生只得三个孩子,结果中途就走了两个,而且幼女正是因为难产过世。王秉义所说这话题正是她心头的一个伤。眼下淮阳王府嫡长女顾惜云正与辽远说亲,她心中自又是担忧起来。
与王秉义说了一会。老太妃更是奈不住了,顺势请王秉义给顾惜云也把把脉。
王秉义正是为这事而来,自然点头。
“你去看看大小姐在忙什么?她若是无事,就让她到我这儿来一趟。”老太妃对身边丫头说道。
王秉义按住焦急,继续与老太妃周旋,约莫一盏茶后。他就听见门口婆子的喊话,连忙站起来。
老太妃笑着说:“先生只管坐,我那孙女你以前也替她看诊过。”
王秉义自是不敢坐,站着与她说话。
两个丫头扶着个头戴纱帽的少女进来。王秉义见进来的丫头不是章桃,心中一凉。但是眼下他也不敢流露,仍是仔细给顾惜云把了脉,说了脉象。
该说的也都说到了,王秉义也找不到理由再多呆,只得告辞。出了门,他往门口站着的七八个丫头婆子看一眼,正看到两只眼睛笑成弯月的章桃。
他心中一松,赶紧递了一个眼色与章桃。
快到内院门口时,章桃果然追了过来。
他连忙往周围看一眼,对章桃说道:“桃儿,你姐姐出事了。”
章桃脸上的笑一下子停住,迟疑道:“我姐姐……”
王秉义点了点头,说道:“你姐姐一家如今全被拿进了大牢里……”
“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章桃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抓了王秉义的衣袖道。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找个时机到慈安药堂来一趟,我与你细说。”王秉义低声说道。
魏闵武的事情牵扯到谋逆,不宜声张,又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楚的。淮阳王府实不是说这话的地方。
王秉义说完就走了,留下章桃呆愣愣站了半响,而后又像是回了魂似得跑回秋华院中。恰好水仙将王秉义方才开的方子交给夏莲,让她到慈安药堂去抓药。
章桃一把抢过了,说道:“我去。”
夏莲看着章桃急忙背影,一笑说道:“这丫头今日倒是积极。”
水仙若有所思看一会章桃渐远去身影,转身回到了正屋里,将章桃出府的事情低声告诉了顾惜云。
顾惜云的眼睛从手中书上收回,转看向水仙。水仙心中一冷,连忙说道:“她跑得太快,我还来不及说话,她就拿了方子跑远了。”
顾惜云不再看水仙,继续看手中书。水仙心中忐忑,借着倒茶以缓心中不安。
“水仙,胡管事回来了没有?”顾惜云眼睛看着书,淡淡问道。
“我昨晚去看过了,他家婆子回来了,胡管事还没有回。”水仙回答说。
胡管事家的二小子前些时候出了事,胡管事两口子都告了假。他家那婆子昨日方才从通县回来,胡管事却还没有回。
“让他家婆子进来一趟吧。”顾惜云又说。
水仙应了一声,连忙出去,亲自去唤了胡婆子。那胡婆子一进来就抹着眼泪说道:“求大小姐给我家那二小子做主。”
水仙看了看顾惜云脸色,出声喝道:“胡婆子,我看你是昏了头,你家二小子的事情怎地求到大小姐面前了?”
胡婆子一愣。她家二子去求亲明明是秋华院的意思,怎地到眼下竟是不承认了?
水仙又冷声道:“小胡管事精明能干,王府方才让他管着通县那边的铺子。他一个外院掌柜,出了事情,你不求外院大管事,反是求到内院来,我看你真是拧不清了。”
胡婆子一下醒悟,连忙拍自己嘴巴子,道:“我是昏了头了,越老越糊涂了,竟是内外不分了,还请大小姐原谅。”
顾惜云倒是笑起来,说道:“好了,别打嘴巴子了,出了这个人,让人见了,倒是误会是我这院子里的人手狠了。”
胡婆子住了手,陪着笑说:“这个断不会,整个王府谁个不知大小姐最是和气心善?谁要乱传,我老婆子一定撕了他嘴巴。”
顾惜云又一笑后,随即就收了,问道:“你家二子现下好些了没有?”
说起自己儿子,胡婆子就心里发堵发酸,只当着顾惜云的面,却还得陪着笑说道:“好多了,人已是醒过来,郎中说好好将养一两月就无碍了。”
水仙听了胡婆子的话,又看一眼顾惜云。
胡管事那二子哪里叫好多了?抬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请了江淮一带最有名的的郎中,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但是她却知道。小胡管事性命虽是无忧,日后却休想抱儿孙了。
“那就好。”顾惜云点头道,“若是有短缺什么稀罕药材,只管过来说。你回去,也跟小胡管事说一声,王妃说他将通县那边的铺子管得很好,等过了年,也一并将通县那边几个庄子也交给他了。”
胡婆子连忙谢恩。
顾惜云又闲说了几句。胡婆子见她拿起了书,立时谢恩告辞出来。
顾惜云瞟了站在旁边的水仙一眼,水仙连忙笑着要送胡婆子。
胡婆子摆手说:“哪敢烦劳水仙姑娘?您自去忙去。”
顾惜云笑着说:“她平白将你数落了一番,赔个礼也是应该。”
水仙搀了胡婆子,笑着说:“胡妈妈,就当赔罪好了。”
胡婆子看了看顾惜云,只得受了。两人一道出去,边说边走,到了一处偏僻地方时。水仙问道:“胡妈妈,小胡管事这事可有找到犯事的人?”
胡婆子看了水仙一眼,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找到人时,那犯事的就跑了。”
水仙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小胡管事平素做事尽心尽责,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令人气恼不过。咱们淮阳王府几时被人这么欺辱过?这人真是胆大妄为,死不足惜。”
胡婆子听了心里一惊。她家二子出了这样的事,她家男人当时就气昏了头,要找那丫头算账,是她顾虑那丫头的妹子到底是大小姐身边人,这才将拦下。
不过就这么放过,到底恨难平。
她儿子落下眼下地步,他们就算不能要那丫头偿命,也要她余生都不得好过。
也是该那丫头倒霉了。她男人在摸那丫头底时,发现那丫头的兄长在安阳服徭役时犯了事,竟是还敢往家跑。
她男人就趁机做了笼子,预备将她家一网打尽,到时候她全家落到了他们手心,要生要死还不是他们一句话的事情?
只可惜最后还是跑了一个最要紧的,不过也不要紧,就凭他们抓到手中的那几个人,想必也能逼得那丫头就范。
他男人私自做了这些事情,她到底有些心怯,特跑回来探探口风。
若是上头有怪罪,也好及时纠正。
她今日跑了这么一遭,心里就有了个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