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到河阳就下了船,因着周围都是山,倒不用非要往铁牛镇那边去。这附近山里人乡音较重,他们担心别人欺生,遇了人也不敢多说话,只径直往山里去。
这时节已是秋末,百物萧条,山里草树多凋零。对章杏来说,这山道还算好走,但是魏云海魏闵武两个都是头一次往深山去,只觉得到处都浓密草丛,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若是平常见了这地,他们倒是会十分小心,怕草丛里有蛇虫。
但是现在跟在章杏身后,章杏一个小丫头都健步如飞行在前头,他们就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闷头跟在她后面。
章杏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西落到半树高处了。山里的夜晚黑的快,日头一下山,这树林子里就黑了。她打算先找个山洞住一晚。魏云海也点头赞成。
三人找了一个山洞,章杏简单收拾了一番,因是担心魏云海走不好山路,她便劝说他留在山洞里,自己带着魏闵武去打水。
打水回来时,树林子里已经黑了,魏闵武深一脚浅一脚跟着章杏身后,原来印象中满怀憧憬的树林子现下已是让他心里有些发毛了,到处都是黑乎乎影子,各种怪叫时不时响起,魏闵武背心里全是冷汗。
好在很快看见了光亮,他们寻着光亮到了山洞里。魏云海已是生了火,接过魏闵武手中水罐子烧水。石头家的李氏干饼,章杏在五月时候做了不少,后来大水没来,家里人拿那干饼做早食,吃了好几天。那时候魏闵武是满脸嫌弃,说这饼子像砖头一样难啃,又硬。这日晚上,主食也是李氏干饼,就着些咸菜和一碗热水,他就吃得津津有味,一张干饼吃得精光,还嫌不够。
若不是魏云海吼一嗓子,他大约就开啃第二个了。
吃完后,洗了脚,章杏在地上铺了毛毡,三人分在火堆旁边睡下。魏云海很快起了鼾声,魏闵武听着洞外各种声响,觉得自己这晚肯定是不能睡了,谁知道,他这念头只在脑海转了一个圈后,他也打起鼾来。
次日魏闵武醒来,吃的喝的都已经热好了,章杏与魏云海正在摆弄渔网。章杏说道:“起来了,就快洗把脸吃早食吧,一会我们就要出去了。”
魏闵武听闻要出去打猎,立时精神大作,胡乱抹了一把脸,几口吃了早食,牛饮了一碗稀粥。魏云海提了渔网,章杏别了一把镰刀在腰间,递了三根尖头木棍给魏闵武。
魏闵武看着木棍那尖尖头,问道:“这棍子要做什么用?”
“打草。”章杏说。
“打草?怎么打?为何要打草?”从来都没有进到的山里的魏闵武问道。
“你一会就知道。”章杏说着,一边将洞口堆上杂草树枝。
三人先是到了章杏与魏闵武打水那溪边。魏云海虽是不会打猎,但是捉鱼却是强项,毕竟是淮河边上长大的。他让章杏与魏闵武就在上面站着,自己一人在小溪略窄处拦了渔网。
渔网撒好了。魏云海魏闵武各拿一个尖头木棍跟着章杏转到树林里。章杏边走边仔细看地上痕迹,没多久就发现了鸡粪,让魏云海魏闵武各守一头,拿着木棍开赶。草丛中吃食的野鸡被惊动了,嘎嘎叫着钻出来。章杏早等在外头,抢几步后,一个猛虎扑食就抱了一只。
这一窝野鸡他们抓了四只,跑了两只,章杏找到了鸡窝,还得了六七个鸡蛋。便是这些也令得魏云海喜笑颜开。这山里果然是好东西多,第二日就收获这么多。只可惜跑了两只,章杏又不让紧追,说是不安全。他倒是觉得有什么不安全,他们走得也算远了,除了看见几条蛇外,也没看见其他会伤人的东西——他们身上都带有雄黄,山里蛇虽是看着不小,倒也没什么好惧怕的。
魏闵武更是兴高采烈,这山里野鸡可是比家里好抓多了,一只只傻得冒泡,被赶出现了形后,也不知俱人,站在那树上东看细看。
将这几只野鸡捆了腿背在身上。又走许久,他们看见了一颗挂了许多青果子的树。章杏让魏闵武上了树,摘几颗丢下来,擦干净了,点了点头,说:“这个能吃。”
魏闵武猴子似得在树上攀爬,魏云海与章杏则在地上捡,足捡了两兜。章杏见天色不早,就带着他们返回小溪边,魏云海收了渔网,网里大鱼小鱼好几条。章杏带了刀,顺便杀了。回了山洞,撒上盐腌好,找了个通风地方挂着。那四只野鸡就没杀,缠了腿暂时养在山洞里。
章杏对这片林子不熟悉,便不再往深里去,带着魏云海魏闵武在附近几里地方转悠。这里算不得很偏,但是草丛茂盛,从地上痕迹看,也有人来过,只不多。
每日他们都是现在溪边撒了渔网,再进山捉货物。他们在这里住了三日,得了四只野兔子和几只野鸡,鱼则收获不小,约莫五六寸的鱼就有八九条,俱是杀了上盐腌制好。
第四日他们就转了地方,章杏居然看见了一群野猪,她连忙拉着魏云海魏闵武两人藏起来,待到这群野猪经过后再出来。魏闵武听了郑连升抓野猪的事情,就一直心痒痒。可是轮自己了,章杏偏不让动手,他很是郁闷,问道:“为什么不抓它们。”
魏云海狠狠盯了他一眼,没好气说道:“你以为野猪是那么好抓的?这些山里畜生可都狠着呢,若是将它们惹急了,活活咬死你都有可能。”
章杏上次讲故事时,可是没说过野猪还吃人的。魏闵武转头看章杏。章杏点了点头,说道:“这畜生若是没有绝对把握,就不能惹它们,惹急它们确实会伤人。这一群足有五六只,我们可是招惹不得。”
但是他们也没有就此放手,当天章杏就让魏云海魏闵武在野猪出没的地方挖了一个陷阱。
这一日,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山洞住下来。在这里一住又是三日,陷阱里真掉进去一头野猪。他们在山林里转悠时居然看见了一只狍子。章杏大喜,这东西的皮是制作裘衣的上等料子,可是能值不少钱,而且这东西有些傻,好奇心十分重,看见什么稀奇东西都要停下来看看。
这东西一般是群居,也不知这一只是如何落单的。章杏既是看见了它,那肯定是不会放手。因是知道这东西跑得快,她便与魏闵武一道将它引到陷阱那边去,待它真掉了下去,几人唯恐它跳出来——因为陷阱的木桩被先头野猪破坏差不多了。他们连忙往陷阱上面搭盖子。
那狍子掉进去之后,还傻愣愣看着。魏闵武没有见过狍子,气喘吁吁问道:“这东西是啥?”
“狍子。”章杏回答说。
“狍子?”魏云海也很吃惊,狍子可是好东西,那皮毛可是值不少钱。
章杏点头,笑着说:“抓了这一只,咱们这一趟就值了。”
他们不敢直接用木棍捅死这狍子,一来章杏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些心软,下不了手,二来也怕伤了皮毛卖不到好价钱。三个人就用渔网加草绳活捉了这狍子。
活物不好带,且他们手头上东西已是不少了。章杏下不了手杀剥狍子,魏云海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与魏闵武一道杀狍子剥皮。魏云海打猎虽是头一次,但是处理皮毛却很在行,当晚上就将狍子的皮毛处理好了。
这一晚三人都十分高兴,商量了第二日就往回赶,但是这些东西光靠人力可是不行,第二日他们砍了些树枝做了一个托板,山货放托板上,魏云海在前头拉,章杏魏闵武在旁边帮忙推。
他们也不敢就这么下山,毕竟知自己几人是生面孔,口音差别太大,东西是分趟下山处理的。兔子野鸡各留两只,其余都卖掉,狍子肉野猪肉和那些鱼肉也都出手了——因路途太遥远,这些东西他们都不好带。
这里人多是靠山吃山,山货买卖寻常得很,附近镇上多是这样的铺子。东西虽是不少,得的钱却是不多,也就十来两银子。不过魏云海魏闵武两个却是高兴坏了。这些钱轮他们那里,可是顶得上好几月的嚼用了。
大件出手了,他们换了一身衣下山了,包袱里现下只一张狍子皮和兔子野鸡各两只,另章杏还背篓里还有些草药。他们在码头等到船之后,就往淮阳去了。
章杏带着魏云海魏闵文进了淮阳城里,先找了慈安药堂的王秉义,将兔子野鸡各送了一只。王秉义原是不肯收,章杏好说歹说,总算是接过了。他听闻章水生已经过世,心中更生愧疚,若是他那时候多劝劝章水生,让他再晚些出发,许是这不幸就不会发生了。
他对人家所托这般敷衍,偏人家小丫头时时记得他的好,这岁月里日子这么艰难,还不忘过来看他。
王秉义让章杏等人到他家去住,章杏魏云海自是推辞。章杏将背篓里药材递给王秉义,“王先生帮我看看,这些慈安药堂收不收?”
王秉义久在医林,对草药一事自也是清楚,一一看过了,点头说道:“不错,这都是些好东西。”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