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事情较多,更新太晚了,很抱歉……,我会尽力把更新时间调前,并且固定下来的。章杏心中如压了一块大石,越来越沉。
这日,刘来财依旧过来送食水,见章杏看着小窗发呆,笑着说:“杏丫头,这能看到啥?用了饭,到船板上去看去!”
章杏笑着接了碗筷,一边吃,一边与刘来财说话。
“刘伯,咱们还有多久到全塘镇?”他们当时逃难时,且讨且行,足用了月余方才到淮阳,走水路要比旱路快,就不知大约需费多少时日。
“坐船快,还有四五天就到了。”刘来财说,“怎么,你是不是觉得闷?”
章杏在船上这些时日,根本就不到上面去,底舱又小又闷,大人尚且受不住,可这孩子硬是不吭不响呆了这么久,实在是太乖巧了。
章杏却笑着摇头,“不闷。”
刘来财在章杏对面坐下来,说:“杏儿,你放心,那赵老板是裕安人,与你也算是半个乡亲,为人和气。他也知你是我带上船的,你若是闷了,尽管到上面去,透透风,看看风景,他不会说的。”
“我知道。”章杏笑着点头说。
刘来财都这么说了,章杏用了饭之后,就顺着梯子上到了甲板上了。他们正行于淮水中间,两边离岸足有数丈之远,岸上看不见人影,只稀稀拉拉几颗枯黄老树静默立着,大水过后的淤泥已经干涸,远远看去,一片苍凉灰白。
章杏正静静看着,突然感觉有人过来,她连忙低头退让到一边去。
来人在她旁边站住了。章杏瞟了一眼旁边的青灰色绸缎衣角。刘来财可不会穿这身衣物,这人大约就是赵老板那一伙人了。她一个搭顺风船的人,哪能跟人家站一处。章杏正要回到自己底舱里去。
“小姑娘。”这人开腔了喊道。
章杏站住了回身看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这是个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形微宽,面容和煦。章杏不过来,这人就走了到章杏面前来,问道:“小姑娘是全塘镇人?”
章杏点了点头,“是。”
来人一笑,说:“你不用怕,我是裕安人,说起来,咱们也是半个乡亲了。”
章杏怎会害怕?只不过谨慎使然,不愿意别人多加关注自己,做一些十来岁孩子该有的样子罢。这人看衣着气势不像是个下人,章杏料到他大约就是赵老板本人了。
章杏听刘来财说过,这赵老板全名叫赵得义,是做米粮生意的,家里的米粮铺子足有十来个。他虽是裕安人,但生意大多在京都一带。这回裕安大水,江淮一带受灾严重,地里庄稼歉收。赵老板原来一直都是将江淮一带的米粮往京都运,这次就掉了个,将别处的粮食运到裕安去。
刘来财说这事时,话里话外都是感概,直说这赵老板是个大善人。
章杏心里却不敢苟同,商人逐利,哪里都不例外。这赵老板将粮食运到裕安去,未必就不是为财。这人走南闯北,又是这般灵活,她在他面前,惟有小心谨慎方为上。
“你叫什么名字?是全塘镇哪里人?怎么会一个人到淮阳去的?”赵得义问道。
章杏不知刘来财是怎么说她的,她抱着只少不多的心思回话总是对的。她做一副头也不敢的样子,低声说:“我叫章杏,是全塘镇李庄村人。”
赵得义打量章杏,见她说了这两句之后,就咬着嘴唇不再说了,又追问:“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到淮阳去的?”
章杏就是不说,咬着嘴唇,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她相信刘来财肯定对这人说过自己上船缘由了,无非就是她转述给郑家人的那几句话。但是郑家人淳朴良善,对自己的话不持一点怀疑,但眼前这人就不一定了。说得越多,破绽就越多。
章杏都掉眼泪了。赵得义自是不好再问下去。又转问她裕安发水的一些事情。
这件事天下皆知,好答。章杏拣一些众所皆知的事情说了。赵得义听完,叹了一口气,说:“年年淮水,年年哭啊。”
章杏听他话里感伤这般深厚,不由得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赵得义倚船舷站着,看着河岸荒村老树,面上尽是悲伤。
许是刘来财的话是真的,这人倒不像是伪善。
章杏见赵得义不再问自己话,静悄悄退到底舱里。
赵得义眺望河岸一阵,他的贴身小厮赵顺寻出来,连忙回舱里取了披风过来,一边替他披上,一边说:“老爷怎么上这里吹冷风了?”
赵得义往船板上扫了几眼,问道:“咦,那小姑娘进去了?”
赵顺一愣,笑着说:“哪来的小姑娘?我过来是只看见老爷您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呢。”
赵得义笑了笑,说:“这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
赵顺见赵得义仍是在说小姑娘的事,这整条船就只有一个船工刘来财带了一个小姑娘外,再没有其他人了。刘来财过来求这事的时候,他也在场,工头原是不肯答应的,还是他家老爷亲自许的这事。
赵顺说道:“老爷是不是说的住底舱那小姑娘?今日她出来了?”这小姑娘,他也有几分好奇,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住在不见天日的底舱里,一呆就是十来天,居然不声不响的,竟是连甲板都没有上来过,倒是稀奇。
赵得义点了点头。那姑娘看着年岁虽小,但是脸上神情分明不像是个孩子。答话时虽是畏畏缩缩,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他却在她抬头瞬间的眼中看不到一丝的害怕,倒是瞧出几分警惕防备来,且举止进退有度,言语滴水不透,一点也不像小家里出来的孩子。
况,刘来财说,这小姑娘是被人牙子打怕了,逃出来的。一个不过十来岁小姑娘,竟是有胆从人牙子手上逃脱,在深山老林呆了那么久,居然还能活下来。
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这小姑娘,都不简单呐。
“老爷,您与她说上话了?她知不知裕安的事情?”赵顺又说。他与赵得义是打小的情分,自家老爷的心思,他也是知道的。赵家老家就在裕安,赵得义一家虽是搬到京都附近的云阳了,但是本家的许多亲戚仍在裕安。赵得义能有今日,与当年裕安本家几位至亲倾力帮助无不相关。这回裕安遭了如此大灾,他家老爷也愁了不少白发出来。八月里就筹了一批粮食运到裕安,因是年关将到,又急急筹了这一船,想赶在年前运到裕安去。
赵得义想起方才那小姑娘话语来,他问得话,她虽是答了,却都是一些众所皆知的事情,问了半天,他想要知道的竟是半点也没有听到了,至于她到底知不知道裕安的事情,也许只有等到了全塘镇才知道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