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惠的脸色有些苍白，令王锦盛以为自己马车赶太快了，使得她身体不舒服，紧张地看着她。

“我.......我们......你还是去找你们丁长官吧，我......不回城里去了......”楚惠低着头说。

“什......什么？”王锦盛没有听明白楚惠的意思，他以为楚惠是让他回去找团长，但是没有想到她不回城里去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驾马车返回去.....去追你们丁长官吧！”楚惠鼓起勇气抬头说。

“啊？好......好好！”王锦盛全身的细胞都兴奋了起来，问：“您......您愿意帮我们的忙？”

“嗯......”楚惠点了点头，但其实内心并不是很坚定，她也忐忑不安，不知道这一去再回来时，会是怎样的结局等着自己。

只是她刚才在回程时也想明白了，与其回到那个令人压抑的大宅子里，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儿。

以往和花老爷去过杭州、去过上海，正在上海看过报纸、听过收音机，也听那些阔太太们谈论过，全国到处都在打仗，指不定啥时候就打到自家门前来了。

她知道丁长官是专门杀日本鬼子的，只要是他们执行的任务，一定是对国家和老百姓有利的事儿，她愿意去出一份力，哪怕自己的力量是这么的微不足道。

“好！太好了！谢谢您！姨太太，您坐稳了！”王锦盛高兴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立即调转马头，快马扬鞭朝丁伯豪的方向赶去。

丁伯豪走得很快，步行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十六岁那年离开家乡到外面去闯荡，在外流浪了一年多，后来被恩师看中带进了他所在的部队，过了几年自己和几个兄弟一起去了南京，进了军校学习。

当时正好是南京政府和武汉政府合并之后黄埔军校迁往南京之时，军校改名为“国民革命军军官学校”。

他也正是在南京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他的前妻，那是个极洋派的娇娇大小姐，婚后恨不得天天把他绑在身边，而他已把自己献给了部队和国家。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也不能给妻子一个安定的家。

再后来就是听到风言风语说妻子和一个留洋的教授好上了，接着妻子提出要随她的父母出国，他毅然同意了和她分开，放她去追求她的自由。

从那以后，每次上战场他都勇猛无比，从东北沦陷到眼下全国紧张的战局，都让他无心再成家，国家都快亡了，要家做什么？有国才能有家。

近期频频传来各处几大战场上的消息，有令人振奋的，也有令他心痛不已的。

武汉失守之后，日军为了切断浙赣路至大后方的交通线，把目光投向了江西，已秘密派遣冈村宁次的一个得力干将潜入了赣中。

因此，丁伯豪此次正是奉命前来赣东和赣中一带执行这项绝密的刺杀任务。

他今天是以南昌的大户王老爷的大儿子的身份回乡，现在马车也没了，随从也没有，自己则是西装革履的，这样步行走到南昌倒象是个半路被土匪抢劫了的富家少爷。

他边走边想着主意，想到的就是编一出落魄少爷半途被打劫的经历回王家。

经过一处小村庄时，大路边有一处凉亭，有位卖西瓜的老汉拿着一顶破草帽坐在一大堆的西瓜中间扇风。

他正好渴得很，就走过去想买个瓜解渴。

老汉见他穿戴不象是个普通人，更不是本村的人，知道是个问路的或者是个渴了想歇息的，忙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丁伯豪。

“老人家，这个西瓜卖不？”丁伯豪走过去在老汉旁边的石墩子上坐下。

“不卖。”老汉极干脆地回答。

丁伯豪一愣，遇上硬茬了？

“我给你钱，为啥不卖呢？”他笑着问，以他锐利的眼光看去，这老人家并不是什么狡猾之人。

“我这瓜呀，不卖，路过的人渴了尽管吃就是，这年头到处乱得很，谁晓得明年还能不能吃上我的瓜喽。”老汉说着，神情悲伤起来。

丁伯豪忙问：“老人家，你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我的儿子......在武汉......”老人说着勾着头痛哭了起来。

“你的儿子他怎么了？”丁伯豪赶紧扶着老汉坐下。

“他在武汉死了......我儿子英勇啊，听送信儿来的人说......他的身边死了八九个日本鬼子......我儿子值！”老人边哭边竖起大拇指。

丁伯豪听了心中隐隐作痛，那场战役前后打了几个月，死伤40多万，最后武汉失守。

他轻轻拍着老人的脊背，说：“老人家，你的儿子是大英雄！他死得值！”说完，他的眼睛也酸涩了起来。

“哦对对，看我，说到哪儿去了，你口渴了？来来来，吃个瓜，这些瓜就是给过路的人吃的。”老人边说边挑了个最大的瓜。

丁伯豪阻拦不及，已经被老拿着一把刀切了下去，一个成了两半儿。

老人端起一半，放上一把木勺子，说：“吃吧，我儿子在家的时候最爱这么吃了......呵呵......”既象笑，又似哭。

丁伯豪端着那一半西瓜，心里苦涩得很，哪里还会口渴？哪里还吃得下？

“吃吧吃吧伢仔，吃了好赶路，这天热的......”老人把丁伯豪按在石墩子上坐下，并拿起一把破蒲扇帮他扇着后背。

丁伯豪感动得强忍住泪水，低下头佯装吃西瓜，眼泪也跟着滴落在西瓜上，他偷偷用手背擦去眼泪，抬起头对老人说：“老人家，等把日本鬼子赶跑了，所有的当兵的都是你的儿子！”

他没有把话说明白，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说明白，他的意思是，等战争结束之后，他要带着自己的兵来到这里，认下这个爹。

7／

“伢仔，你就这么走路？要去哪儿呀？”老人转移话题。

“是呀，回南昌，我是南昌人。”丁伯豪回答，吃了一口西瓜又问：“老伯知道哪里能有马车吗？”

不然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马车咱们这小村子是弄不到了，你可以再往前走去......快看，有马车来了！”老人正想说让他到前面30里地的小镇上去，眼睛就瞅见不远处飞驰而来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