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红颜还是回到了南山下,而白潸潸却留在了幻山上,临别前,她是这么告诉柳红颜的。
“我以为我至少和玉不凡有着很深的羁绊,但是没想到我的身上竟然沾不上半点因果,所以我也不想再回去了,不如留在这儿直至身陨形灭。”
柳红颜也没提出什么建议,甚至一点不惊讶这个结果,好歹是从五千年文明积淀后的世界里来,她对于存在与虚无的关系,多少是有一些理解的。所以当白潸潸告诉她她不过是一个二重身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
不过,知道归知道,执念这玩意还是得本人自己明白才行。
“那你多保重,幻山没那么简单。”柳红颜也不叽歪,寒暄了两句就打算离开了。
本来应该是长亭外古道边的气氛,因为柳红颜这么干脆利落的回应,倒将白潸潸心里那点子伤感冲淡不少,此刻她脸上还露出一丝浅笑。
白潸潸道:“你这一回还是回南山吧,虽然上一回是玄玄宗把你算进去了,但你师尊他风光霁月,这也是南山一贯的做派,你在南山下总能被庇护得好好的。”
柳红颜听这话,倒有些稀奇了,什么时候白潸潸这冷冷的妮子开始关心起她了。所以她也不立刻回话,而是意味深长地打量了白潸潸一眼,然后才开口说道:“不消你说,我原本也是打算回去的,毕竟一个战五渣,还是该回去有个靠山的。”
她语气轻松自然,没有一丝为自己吃软饭的羞愧。
白潸潸点点头,只是点完头以后似乎也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两人又陷入沉默。倒是柳红颜先打破僵局,她抱拳拜了拜,就准备离开了。看着她的背影,白潸潸忽然有一种感觉,也许此去经年,经年后也再也不见。
“你那鞭子可有什么妨碍?”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柳红颜回过头来,按了按铁腰扣,又抽出自己的铁刺鞭,扬了扬,然后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原本是十三节,现在变成十二节,其他也没什么变化了。”
“嗯。”白潸潸又点点头,嗯了一声后觉得好像在没有别的什么可以问柳红颜了。而柳红颜也十分干脆利落地离开,幻山这地方,总给她一种心慌慌的感觉。。
……
南山下的花田边上,开出了一朵小黄花,而花田前的屋子里,有一个女人正看着手里的铁刺鞭发呆。这是柳二货留给她的保命利器,幻山上那一回是她第一次发挥它的真实用处,平常顶多是拿来教训教训个人渣而已。
现在鞭子断了一节,她面上没什么,心里多少有点感触。不过这样的情绪只维持了一会,她又收回了利器,而是抱着剑走到屋外,看着大红的花海,看着那里面摇曳的一朵芍药,也看了看花田边上突然冒出的那一朵小黄花,它身形瘦瘦的,让柳红颜想起了解如意手里出现过的我心花。
出去一趟,碰到的人不多,发生的事儿却很复杂。
到最后,她不大能理解蝶后的话,也不大能理解解如意最后的话,但多少找到了一条线——双魂。
西域里的阿妩是一体双魂,如意与南风也是一体双魂,看来,中清界里除了问道修仙爱咋地咋地的自由以外,还是有一些冥冥中的力量在限制着人们的活动。要不然,按照修仙小说里人只要修得大成,就能搞个什么夺舍重生的,那现在中清界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可即使是这样,一粒石子投入海洋里都会激起一串涟漪,何况是一个陪了她那么久的人。柳红颜心里又生出很多的感触,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解如意和阿妩。
阿妩的故事应该很好理解,她是因为沧海而产生的,这一点从她最后的告白里就能看出来,同时,她的告白里还透露出一个总要的信息,她说她从混沌中来,又要回归到混沌中去。人在告别的时候,特别是永别,常常会说明自己的来处与去处。柳红颜不觉得阿妩那一句话只是个比喻,但是混沌又不像是个地方。
她想不明白这到底在指向着什么,但她知道她一定会弄明白的。
而南风与如意,柳红颜能确定的是,他们一个代表着蝶后,一个代表着无常门的门主,这两个应该有一段痴缠的情事,只是时光轮转,历史未曾留下半点痕迹。
“我知道我救不回来的,我只是不相信而已。”不知道为什么,妄死海里那只蝶后临死前的话语在柳红颜的脑海中响起。
她原先以为那是夏蓉的话,是夏蓉最后一丝执念在起作用,但是现在她却犹豫了,因为如果分魂要搞个这么大的仪式的话,那么让夏蓉的魂魄进驻蝶后的躯壳无异于异想天开。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原来她以为的“蝶后”并不是蝶后,而只是普通的华圣蝶而已,这也是她在幻山祭里无意中发现的,蝶后历来有一双赤色的眸子,而幻山上那一只却没有。
只是可惜,当解如意消失以后,“蝶后”也消失了。
我心花长得很普通,瘦瘦小小的没有半点看头,但是自有一种倔强的气势,与花田里大红的群花相斗。
这个世界还真是麻烦啊,柳红颜如是在心里感慨道。
但转眼,她又想到,如果是个不麻烦的世界,如果三两句就能概括所有的故事,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就像是南风和如意,即使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两个人,也听过两个人各自的陈词,她依旧搞不清楚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世界吧,因为真实,所以越是身临其境,越是看不通透。
但是,不知道全貌又如何,她只要知道解如意没说出来的话就够了。微风浮动,我心花在风里摇摆,那个黄衫女子神秘地出场,她去过西域,最后停在南山。
南风若是知我意,烦请吹梦到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