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幻山祭(10)(1/1)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因为离魂不能动弹的柳红颜的躯壳,突然睁开了眼,没有半点犹豫,她猛地抽出腰间的铁刺鞭,然后挥鞭向前,原本十四段十三节的铁刺鞭霎时变成刚硬的一条直线,如果不清楚的人,怕是不会相信那原来是一条鞭子。

“啪”的一声响后,白潸潸有些惊喜地回过头去,就看见了眼神凌厉的柳红颜。

此刻的她不再穿着深青色的没什么特色的衣裙,相反,她一身大红衣袍,衬着她那清瘦面庞,平添了好几分的古道热肠。

每个人都至少有两张面孔,她的深青如寒冬苍柏,劲翠之中是说不来的韧劲儿,那是她的保护色;而她的大红则如熊熊烈焰,势要燃尽一切光热,这才是她的本色。

就在这恍惚之间,她又看见柳红颜的朱唇张合,语句短促。

“小心。”

白潸潸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柳红颜在提醒自己,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尽全身灵力在身上结出一个保护罩门,而下一秒,便是冰刃入肉的声音。

她噗的吐了一口鲜血。

柳红颜的眼神愈发凌厉,甚至原本墨色的眸子隐隐泛出红色的油光。但是她没有停下攻势去问白潸潸,因为她知道,一旦走神她和白潸潸的结局怕是只有一个灰飞烟灭。

“你不该回来的,你不该出现的!”彻底魔化的解如意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她急促尖锐的声音在林中响起,似是在责备,又似是自言自语,“你若是回来了,中清界就不会有安宁。”

趁着解如意失神的片刻,白潸潸拼着最后那点力气退离,长枪上回勾的倒刺勾起她肩膀上一大块血肉,猩红的血液就像是花儿一样,在她浅蓝的衣裙上放肆地开着。但还没退到安全距离,她终于还是有些体力不支,就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刻,一只有力的手扶了她一把,她立刻借力又往外移了好几步。

柳红颜那一刻使的劲很大,甚至有些粗鲁,在同一时刻,她的长鞭断了一节,断掉的那一节直直打向向她冲过来的蝶后。

“砰”的一声巨响后紧接着就是短促的哀鸣,那声音仿佛不是向着耳朵而来,而是冲击着人的心脏,让本来就是战五渣的柳红颜立刻吐出了好大一口鲜血。

但是她却笑了,因为原本还张牙舞爪的蝶后,就像是片枯黄的秋叶,从空中无力地坠落。

解如意却依旧在自言自语,她似乎看不见身前逐渐缩小的蝶后,看不见她翅膀上的鲜血,也看不见蝴蝶褪色的眸子。原来她竟不是蝶后,柳红颜眯着眼想到。

“悲剧还会是悲剧,诅咒还会是诅咒,既定的结局终要走向既定的终点。”解如意此刻甚至握不住长枪,任它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虽然依旧握紧着铁刺鞭,但是柳红颜毕竟没有再袭向解如意。不为什么公平正义,也不为什么道德虚礼,只为她懒得打下去的本心。

白潸潸看见那垂下的鞭子,心里却没有半分不解,但是当目光瞥及旁边的人时,她有些紧张地提醒柳红颜。

“红颜,这人他似乎是要醒了。”

柳红颜立刻看向旁边,何镜依然是沉睡着的模样,但是那微微颤动的眼睛分明在表示他已经醒过来。

因为担心解如意会再一次失控,柳红颜并没有立刻走近去看,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又盯回喃喃自语的解如意。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心态其实很复杂。

虽然当初更多把解如意当做需要戒备的人,但是随着一段时间的相处,她是真的不讨厌这个沉稳安静的女子,甚至有些时候,她还有点惺惺相惜的意思。所以如果可能,她其实希望解如意一直是原来那个解如意。

不知道是不是感应到柳红颜的心思,本来神志不清的解如意眼神逐渐清明起来,她先是看了看倒地的蝶后,眼里现出一丝怜惜,又看了看眼前的柳红颜,唇边绽开一缕笑。

她说:“我就知道他是斗不过你的,但他总不信,非要试一试阿长口中的幻山祭。”

柳红颜一直紧张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她笑了笑,问道:

“他说你叫南风,你真的叫南风吗?”

解如意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说:“我是解南风,也是解如意;他是解如意,也是解南风。”

“那你们不是一体双魂?”而是人格分裂?柳红颜问道。

解如意这回只是摇头。

她说:“我们确实是双魂,你要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虽是问句,但解如意似乎并不在意柳红颜的回答,她弯下身子,看着地面上已经缩成人形大小的华圣蝶。

柳红颜问道:“你要讲无常门的惨案吗?”

解如意却答:“那不过是个老套的情劫,没什么可讲的,我要给你讲的是我的故事。”

柳红颜道:“那你讲,我听。”

“我和他是应情劫而生的,应的是蝶后与门主的情劫,同时也是满门血泪造出来的因果,所以我们天生是双魂,一之为爱,一之为憎。”

“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毕竟有些拥挤,所以我们俩都想着能离开对方,另造一副躯壳。”

柳红颜打断问道:“所以你们要来这一场幻山祭?”

解如意笑着摇头,她说:

“你错了,因为这具身体就是我造出来的躯壳。”

柳红颜的眉头蹙起,即使聪明如她,也有些不大明白解如意这话前后的逻辑。而在她身后的白潸潸,则直接屏蔽掉听觉,因为她知道,这是柳红颜与故人的对话,说不准还是最后一场。

解如意接着说道:“我造出了躯壳,我看着他消失,然后我又在这具躯壳里创造了他,或者说,我是离不开他的,这就是我的故事。”

久久的沉默以后,柳红颜闷声说了一句:

“这个故事倒真的不煽情。”

解如意背后生出巨大的蝶翼,她有些悲伤地看了看地上的蝶后,对柳红颜说:“等阿长醒了,你就告诉她,所谓幻山祭,祭的不过是一场如梦似幻罢了。”

接着,那个黄衫的女人消失在一片光辉之中,柳红颜在心里却有一种直觉,会再相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