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清界的月光很柔和,就像是一大片雪白的绸缎,寂静铺在树枝上。在这样的夜色里,拿出一把小椅子,安静坐在茅屋前。茅屋前的沙地上正燃着一小堆篝火,火焰照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
而坐在一旁的还有另一个人,他穿着白色的道袍,面目清秀。
“你想住进宗门里吗?”明言问。
“我如果走了,这些花可没人照顾了。”柳红颜笑着说着,手里端着一碗百合粥。她肺不好,虽然身体已经能适应中清界,但是前两年还是伤了身体。
一般人煮粥,都是浅色的百合,只有她吃的喝的,总是鲜艳的红色。当然,也有浅色的,比如从井里汲上来的水。
“可以修修功法了。”明言如是建议道,自从山下开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花海,他就时常来这悟道,而最近他能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要突破了。
柳红颜想象的修仙是分为练气筑基元婴什么的,然后找一个功法照着练,靠着耐力和毅力强行突破,最后成为吊炸天的主角。
但是,很明显,天蚕土豆那些大大们描绘的修仙世界和这一个是完全不一样。
首先,就划分来说,划分的手段完全是对灵气的运用。而对战里也不会呼哧呼哧在心里骂道,对方是什么级什么层,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定。不过,也有一些吃饱了撑的门派会搞出一套理论,自己弄出一个排行榜,把中清界那些大家们排个顺序划分个种类以及高低。
看到这,你肯定会觉得奇怪,没划分出个一二三四五,大家都是怎么修仙的?平常又是怎么知道谁高谁低?
其实,中清界里除了少数几个宗门是尚武的,其他宗门并不喜欢打打杀杀,就算是平时切磋,也仅仅局限于宗门内部。
为什么?
其实据说最开始的时候,中清界并不是这样,但是自从玄玄宗的那位传奇一般的始祖,以不争之法成功感悟天道升仙之后。剩下这些人心里都已经门清了,再打来打去不就是傻吗?
这些都是明言告诉柳红颜的,他很喜欢柳红颜的性子,安静的时候像是一株默默生长的灵植,活泼起来又像是南山妄生崖上泠泠然的清风,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功法?”虽然明言说可以了,但是柳红颜心里还是很没底,毕竟,生命如此珍贵,没找到良人怎么能就此辜负。
明言一伸手,就有一缕浅白的灵气现出,那灵气仿佛自己有意识,直接就朝着火堆飘去,紧接着,火焰开始在摇曳,柳红颜的心思立刻就被吸引过去。
在她的眼前形成这样一种景象,火焰不再是随风而动,而是像一株花,在往上生长,她甚至还能看见这朵花的脉络,深色的火星像是从土壤里汲出的水分,在这朵火焰花的周身运转着。
明言自己其实也是有些惊讶的,他不过是知道柳红颜喜欢花,就想着用灵气牵引篝火变成花朵的形状,好让这个什么事都懒懒淡淡的女子开始悟道,这事对于南山哪一个弟子都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现在,他好像突破了。
“这是什么?”柳红颜看着眼前的火焰之花,心里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这是活物!
“一朵花,而且一直开着,直到长夏的结束。”明言脸上仍旧淡淡,即使他突破了。
柳红颜一听到这个回答,心里某处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原来,她可以让死物变成活物。
“我想学功法。”柳红颜脸上出现了张扬的笑容,落在明言眼中,就像是这片大红的花海一样艳丽。
明言只是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简,上面刻了四个字——道戒无悔。就在这时,他的眉头忽然一皱,朝着茅屋旁的一处望了过去。
这是他的玉简,还是当年南山长老任遥亲手赠与他的,听说是第一任南山长老悟道留下来的,玉简里是他悟道的心得。
柳红颜当然不知道这玉简的来历,还以为是每位弟子都有的,将怀中的铁剑放在椅子上,自己起身站了起来,喜接过去玉简。
“我要回去了,你好好参悟。”明言只留下这一句训诫,起身就要往山上走了。
虽然不确定,不过明言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一年他常常来这儿,看惯了百花的开放与凋落,所以他这回才能成功,不过他没有告诉柳红颜的是,这花没有灵智,只是按照他的想法开完了这个长夏也就完了。
所以,这块玉简就当是酬谢,酬谢这一川的花海。
南山道戒就是无悔,人要做到完全的无悔其实很难,但如果你想,首先就要无愧于心。所以南山的弟子们,都不是很喜欢欠别人什么,欠着欠着搞不好就弄出心魔了。
柳红颜只是看了眼明言的背影,心里感叹道,跟这位仁兄熟了以后,越发觉得明言这样看似淡然如水的人,才最让她摸不透。
不过,管那些做什么,自己只要安静学功法,以后再造出一位如谪仙一般的小郎君,人生也就圆满了。
“姐姐,你这花开得好生美丽。”
屋后忽然就走出了一位长相清丽的女子,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名面容俊俏的公子。不过,在仙男仙女满街跑的中清界,这样的容貌也只能说是路人了。
柳红颜一看这两位,一时有些没认出来。
“我没有妹妹。”柳红颜这话说得很委婉,虽然她很想直白地告诉对方,请别姐姐姐姐的叫,我和你不熟。
夏蓉一听这话,面上就有些尴尬,这个女人真是人丑是非多。
讲真,柳红颜当真不丑,虽然她不是天姿国色,却也是个看得过去的女子,只不过她实在太过清瘦,脸上高耸的颧骨让人很难生起亲近之意。
“当初何师兄与北山陈师兄有故交,所以把我们几个接过去住了一阵,原本以为只是几天,谁成想一住便是三年,这三年里,你独自住在这儿,一定很是辛苦。”夏蓉还是强行尬聊,不过一想起何师兄含情脉脉的眼神,夏蓉觉得,就算是屈尊和这个女盗说话,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张青此刻就站在夏蓉的身旁,说实话,他并不想来这。虽然何镜关于这剑的来历说的那是有鼻子有眼的,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辛苦,一个人比较清静。”柳红颜如是说道,也不怪她一点面子不给这三位留,毕竟他们是真的不熟。
就像是明言,如果不是因为整个宗门只有这位明言师兄时不时来看看,在意自己死没死的话。按照柳红颜的性子,是打死也不会和明言说话的,更别提问他要不要尝尝映山红的味道。
人与人的交往是相互的,你又不是我爸爸,凭什么要我热脸贴你冷屁股,又凭什么你把厚脸凑过来,爷就得让你贴。
“柳姑娘,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贪图享受舍不得回来的。”这么说着,夏蓉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配着那泛红的双眸,当真是楚楚可人。
张青一看见自己的心上人哭了,心里就有些着急,脸上也开始浮现了一丝愠色。
“不怪不怪,只是姑娘这回来可是有何事?”柳红颜这人见不得别人哭,主要是因为自己也不是什么爱哭的主。现下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女孩儿,下一秒给她来个嚎啕大哭,那她可就崩溃了。
一看见柳红颜态度稍好了一些,夏蓉的心里就有些得意,凭你巧舌如簧,不还是斗不过我吗?
弱者把眼泪当武器,以为赢了,实则输了。
“柳姑娘,我这回来是因为我得了一种怪病,背山满是红疹,同住的都是师兄,我,我……”夏蓉说这话的时候,眼眶更红了。
柳红颜一听说是背上生了红疹,似是想起什么,在这一瞬间,她的眼神柔软起来:
“别怕,我从前也生过,我帮你看看。”
柳红颜牵起夏蓉的手,就欲往茅屋里走去。夏蓉一看还放在椅子山的铁剑,心里有些得意,这个丑八怪,不还是被自己骗了。
张青看着柳红颜,她脸上的关心是真的。
他越来越怀疑,自己跟着何镜来偷走这姑娘的铁剑,是不是做错了。
柳红颜跟着夏蓉走进茅屋里,正等着夏蓉自己让她看看红疹的时候,夏蓉的脸上却显现出得意的神色。
不好,铁剑。
柳红颜冲出了茅屋,只看见空荡荡的椅子,再有就是站在那的张青。
她漂泊的时候,饿过几天几夜,最后靠草根过活;她也碰见过大旱,田地干裂的时候,连水洼里的水都喝过……可是没有一刻,她会像现在一样无力。
冷静,你需要冷静。
柳红颜对自己这么说着,开始寻找蛛丝马迹,她没有问杵在那儿的张青。傻子也能想到,这次是设计好的,而她就是被网住的猎物。
她先是看了看地上,幸好这茅屋前都是沙地,来人又走得急,所以柳红颜果然还是发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找不到的。”张青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