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镜带着他那两位跟班就蹭着陈章的小院住下了，而柳红颜一个人在茅草屋里也就那么混过了三年。

除了偶尔过来看看她死没死的明言，大概也没什么人还知道玄玄宗的南山外，还有一位穿着深青色衣裙的女子。

你以为她这三年励精图治刻苦修炼，然后现在整个人带着吊炸天的实力等待着一鸣惊人的机会？

呵呵。

第一年=水土不服。

外门弟子在宗门里是没什么地位的，除了提供给你一处栖身的场所，然后就是一些杂活，比如说种灵植。

柳红颜刚来的时候，肺是每天每天的疼，不过好歹她心里还有些自知之明，没有傻愣愣就学什么功法，而是减缓自己的呼吸频率。

她能感觉的到，自己的身体，还是能消化一点点中清界的灵气的，只不过阈值比别人低了点。

慢慢的，呼吸对她来说，也不那么痛了。不过，每逢种灵植的时候，她还是会做个口罩捂住口鼻。对于中清界的人来说，灵植孕育着灵气，乃大补之物。可对于她，灵气和慢性毒药并没有什么区别。

解决了呼吸，还要解决吃饭问题。中清界的灵植，那肯定是不能吃的，就算南山门分给她的是最低等的，她吃那东西也是动不动腹泻。幸而她包袱里带了一些种子，别问我她一个行走江湖的女子，包袱里会带了种子这玩意，因为我也不知道。

种子种下去了，兴许是因为中清界的灵气催化，没两天茅草屋外就开满了红色的花儿，映衬着破落的茅屋，有些像是仙境。

柳红颜醒来看到眼前那一片艳丽的红色，也很是欢喜，觉得好像肺也不疼了，也不想吐了。

她收集了很多这样的种子，只要是会开红花的，她就都留几颗种子，存在包袱里的小罐里。

为了生计，不得不把它们都种下去，心里其实有些不舍。不过现在看来，美好的东西果然不应该让它蒙尘。

柳红颜喜欢红色，就像是嫁衣的颜色一样。如果以后有机会，她还想一直穿着大红色的衣袍，御剑飞行。可是现在她不能，红色太显眼了，而她的在中清界里，可能连蝼蚁都不算。

第二年=无米的老饕。

在柳红颜的努力之下，杂交灵植终于被培育了出来。而南山下，也开出了一片美丽的花海，远远望去，如同红色的烟岚，又像少女的羞颜。

如果只能看而不能吃，那柳红颜就不会蹦跶到第二年，南山下的花海也不会一直存在，而明言也不会被如此美景震惊到。

“你这是，安家了么？”

明言问这话的时候，柳红颜正折了一把映山红，这花最顽强，杂交实验有一年了，独这花愣是保持顽强的本性坚持基因的优越。

“要不要来一口？”

柳红颜说这话的时候，正站在群花之中，穿着她的深青色衣服，瞧着这大片大片的红花。

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一句诗：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

柳红颜心里是真快活呀，在中清界里得益于灵气的缘故，虽然花开的快败的也快，但是总有种子落入土壤，也就总有新花掩旧花。这样有朝气的颜色，自它一年前出现，竟然是一日更比一日浓。

明言自然是没有尝试，他又不瞎，那花竟然连最低等的灵植都比不上，要是吃多了，怕是会在体内郁积污浊之气。

“不了。”他说，然后拢着袖子就转身要离开了。

柳红颜并不在意明言这样直接的拒绝，毕竟是仙人，和自己这样凡人自然是要划清界限的。

不过，作为一个吃遍世俗界多少美食的老饕，柳红颜却也开始犯了难。

“唉，没有米啊！”

她这话说得很轻，却随风落入了明言的耳内。

“米？”明言在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就记起来，其实内库里有米，那还是某一任长老从世俗界带回来的。

我不妨帮她取些米，就当酬谢她的盛情，以及那一川烟岚一般的花海。

第二天，明言果然带来了一小袋埂米的种子。

“给，米。”他说话说得很简洁，意思却很明确。

柳红颜打开了袋子，看见果然装了不少米，脸上立刻就露出十分愉悦的笑容。说得简单点，就是柳红颜这丫在看见埂米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

“谢谢，等丰收了，我请你吃粥。”

“不了。”明言仍然拒绝了，他看了看这片红色的花海，就又走了，果然是来去如风的男子。

柳红颜看着那个白袍道士的身影，觉得他这人是真的不错，大概南山上下，也只有这位明言师兄会时不时来山下看看，嗯，虽然只是单纯过来看看这几个外门弟子死没死。

当他知道何镜住进了北山时，脸上也没什么波动，只是打量了柳红颜一眼，那眼神里的意思分明是，你怎么被留在这了。

不过，即使南山下只剩柳红颜这一个人，明言师兄也偶尔过来看看。

第三年=发呆的智障。

柳红颜这个垃圾体质，能活着在中清界呆几年就已经是奇迹。

不仅她是这么想着的，明言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明言有事没事来山下看花的时候，曾经委婉提醒过柳红颜，让她不要冒进，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功法。

所以，南山下的情况时常是这样的：

明言安静地找一棵树，就那么躺着，有时悟悟道，有时看看花。

而柳红颜，则拿一根枯枝，没事在茅屋边的沙地上写写画画，捡起了多年不练的书法。有时，她也会很闲地推一推偏微分方程，找找前世的记忆。更多的时候，她就坐在茅屋前，撑着清瘦的脸庞，望着这一片花海发呆。

这是她的习惯，也得益于这个习惯，柳红颜还是得出了许多很有意思的结论。

比如说，其实世俗界和中清界本来就应该是两个世界，就像是相邻很近的时空。所以，世俗界的人上寿百年，人生太短就只能为生活奔走。

而中清界就不一样了，要是悟道悟的好，活个千百年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也许世俗界里，人们靠的是空气里的氧气活命，那么中清界的人，很明显是靠着随处可见的白雾一般的灵气。感悟天道，其实就是感悟灵气的运转。

想到这，当初那个打破世俗界与中清界壁垒的人，在柳红颜心中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起来。

他该有多厉害，才能打破时空的壁垒？

嗯，好像自己也打破了时空的壁垒。那这么说，自己也很强啊。只是，我到底是怎么来这个世界的？

有些问题，注定是无解的。对于想不出来的问题，柳红颜通常都是让它随风而散，就像高中做不出来的物理题，做不出来，我不要那个分就好。

她总是这样，对于该是她的，她是死也不会放手；对于不该是她的，其实随缘就好。

在思考中享受孤独，大概就是柳红颜的常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也正因为这样，这样的孤独一点也不漫长，一年的时光又一晃而过。

除此之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给她住着的那个小破屋取了个风雅的名字——南山凉凉居。

每逢三年一回的收徒大会又来了，明言作为重要弟子，正忙着在山门里准备各项事宜。不过，他仍没忘记派出了四只信鸢，通知这四位外门弟子。

不过，和另外三位早早就刻苦修炼的外门弟子比起来，柳红颜就显得太随意了。她时常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至于夜里，她夜里要看星星，看到自己觉得困了为止。

所以，等柳红颜收到信鸢来南山一派临近山下开阔的广场时，眼前已经站了很多人，个个都穿了齐整白衣道袍，手上带着法器。

不过，好像也有一个特殊点的。

在广场的正中央，站着孤零零一排，领头那一个穿的是一身墨色长衫，和他随意扎起的墨色长发融为一体，在柳红颜眼中就是一抹黑的黑炭。

在他旁边的那一位白袍青年，柳红颜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略一想想，哦，是明言。

就在她偷摸打量着四周的人物时，在广场的正中央，突然就响起一道声音。

“你是谁。”那声音沉稳有力，明明是个问句，他也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

柳红颜猛然觉得好像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就当以为这只是错觉的时候，发现好像有更多的人转头看自己。

“柳红颜，红颜枯骨的红颜。”确定那声音是在问自己，柳红颜也不胆怯，笑着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前面那位背影似黑炭的青年也回过头来，他生得当真是极美，可是这样的美丽映衬着墨色的衣袍，又让他的面庞平白多出了几分戾气。

柳红颜觉得，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男生女相了。不过，以后自己如果要择婿，定不能找比自己还好看的男人，要找就得找一个清瘦如谪仙的人物。

嗯，重要的是气质，绝不能是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