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本上皇示下?”萧临渊挑眉,“你想要本上皇如何示下?”
“这……”皇帝被噎得无语了。“既是涉及到宁宁,那审便是了,本上皇在一旁听着。”萧临渊看了一眼随侍在侧的崇明,崇明则立即从随身拎的一个小篮子里拿了一只小玉壶出来,又拿了两只玉杯,那壶造型古朴,玉色莹润光华,众人
见所未见,心中均啧啧称奇,对萧临渊的敬仰又上了一层。
皇帝抹抹头上的冷汗,揖了一揖,道:“带沈大全并沈氏一族上殿!”
传事太监一声声传过去,不一会儿,沈大全便被人抬了上来,看样子似是被清理过,面上看着只是气虚体弱,却不见如何狼狈,他身后还跟着互相掺扶着的沈家人及沈昌等沈氏族人。
林宁看了心中冷笑,这沈大全身上的伤势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严重,想想也是,皇帝还指着他如何如何呢,怎会舍得实打实的下狠手将他打个半死不活?沈昌一眼瞧见上首端坐的萧临渊和林宁,盛德城外那个除夕恍然变得极为清晰,这个女子,竟然已出落的这般秀丽端凝绝世无双,而她身侧的那男子,当年那个心智如小儿般的乞丐,居然就是大显的太上
皇,这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想起来村子里那位大人的交代,沈昌不由有些忐忑。沈大全趴在担架上,一双眼睛看向林宁,眼中的血色迅速漫延上来,这两年来没人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头脑里不断闪现着他娘当年离世的那一幕,又着魔的想着沈春杏小时候的样子,不断的念叨
着,是春杏错了,是她错了,她应该到娘的坟前磕头赔罪。原本一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愣是变得有些阴郁,整个人也怪怪的,村人看见他都有些害怕,还有他那媳妇儿,原本是村里有名的破落户儿,见谁都能嚷两嗓子的,现下也不怎么出门,既便下地干活儿,也
是低着头,一副怕见人的模样。
直到一个多月前有位大人来到他们村子。
沈大全血液里的狂暴仿佛全被激发出来,死死的盯着林宁,仿佛要把她扒皮抽筋一般,这样的神态连皇帝看了都有些心惊。
林宁却恍如未觉,这样的眼神前世她不知看过多少,众人皆以为凶恶便会使人心惊,可他们不知道,当一个人丧失了思维,丧失了神智,成为一具行尸走肉,那空洞的眼神才真正让人胆寒。
再说了,眼神若能杀人,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了。
众人伏跪见礼,皇帝见萧临渊并无表示,便道:“沈大全,你且将诉状呈上来。”
沈大全费力的自怀中掏出了一叠厚厚的纸,秦公公早就等候一旁,接过呈给皇帝。
皇帝展开一看,不由啧啧称奇,这状书字迹清隽条理清楚,字字句句入情入理,动情处感人肺腑,恼人时义愤填膺,着实有些才华,一问之下,居然是那张耀祖所写,倒没看出来他还有这等笔力。
林宁心下暗道,这才叫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敢情不要脸的人都凑到一块儿去了。
皇帝将状书呈给萧临渊,萧临渊看也不看便丢给了一旁的崇明,皇帝一怔,也只得接着审下去。
“沈大全,你状纸上所称可有实据?”
“回,回皇上,沈氏一族皆可为证。”
林宁听到此处,莫名想笑,这对话是多么的熟悉,当年某个时候便闹了这么一出,如今沈家卷土重来,莫不成还想着有什么不一样的结局么?随即,沈家老太爷沈财,杨氏,及一干叔伯、堂兄及未嫁的堂妹,俱都声泪俱下的说了一通,无非是说沈春杏不孝之事,沈昌等人又站出来说了当年沈春杏出族前后因果,直听得堂上群臣连连称奇,这可
真是比戏台上唱的还要热闹了。
林宁只自喝着蜜水,神色未动。皇帝偷偷瞥了一眼林宁,见她神情坦然,神色镇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再看萧临渊,更是一脸云淡风轻,不由心头微异,这女子莫不是不知道此番沈家状告所代表的意义?她若不明白,太上皇又怎会
不知?
还是……心中早就有了成算?
“林娘娘,你怎么说?”
林宁抬眼看了看皇帝,端坐着纹丝未动,唇角扯出一抹笑,道:“我自然是要说的。”
说罢,看了眼殿上跪着的沈氏族人,清冽的声音如玉碎般砸了下来:“其一,沈大全状告我不敬祖母殴打堂姐,我承认,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皇帝万没料到林宁给出的答案居然是这个,群臣们也失了仪态,小声议论起来。
这罪名一认,别说名声了,那可是要判刑的,大显断断容不得一个有罪之妇做太上皇后的,莫不是这女人不想要太上皇后之位了?还没等他们惊完,林宁的声音又起,“当初我被赶出沈家,暂居西山村后破庙,那日自镇上捡回受伤失忆的太上皇,去林子砍柴准备给太上皇做饭食以果腹,回来时却见这沈老太太杨氏正带着儿媳、孙女欲强抢我自镇上买回的物品,污蔑太上皇是野汉子不说,还要殴打阻拦的太上皇,我一怒之下便踹了沈春枝一脚。我没听沈老太太的话将准备给太上皇做衣裳的布匹,给太上皇做吃食的粮食给她们,也没任
由她们污蔑、殴打太上皇,这不敬祖母,殴打堂姐之事是千真万确的,不知皇帝和各位大人,我应该被判个什么罪?”
“你……”沈老太太指着林宁,看着她丢过来的嘲弄眼光,心下着急想要辩解,却发现压根儿就辩无可辩,林宁这话删减了很大一篇,听上去都是那天发生的,但组合起来却变了味儿。
萧临渊扯扯嘴角,强忍着没笑出声来,做为当日的当事人之一,他还是第一次觉得太上皇这身份如此美妙。
不过,宁宁那是什么用词,什么叫“捡回”?
七嘴八舌偷偷议论的群臣傻眼了,皇帝也呆了,这话让他怎么回?
太上皇就在那里坐着,可见林宁这话是八九不离十,换句话说,就算她这话有水份,可若是太上皇出来给她作证,谁还敢质疑不成?
她承认的倒是痛快,是不敬祖母,殴打堂姐,可却是为了维护当时落难失忆的太上皇,难道要让他说你不应该这么做,应该听你祖母的?杨氏一双三角儿眼战战噤噤的瞪着林宁,感觉沈财捏了捏她胳膊,想起那位大人所说的,一时忘却了害怕,鼓足勇气开口道:“回,回皇上,民,民妇等当时不知道那是太,太上皇,当当日太上皇说,说那个小贱,呃说春杏儿是他媳妇儿,那时春,春杏儿才被休,咱们以为春杏儿偷人了,才,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