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魁祸首已经找到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直观证据,李玥和陆小凤商量了一番,决定趁对方再次下毒时,来个瓮中捉鳖。

客栈内住着一整个商队的人,其中大半卧病在床,剩下的人都忙着照顾他们和商队车马,再加上客栈里的店小二、掌柜和医者,客栈内几乎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

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毒,难度不可谓不大。

要么客栈里还有罪魁祸首的同伙,要么……对方是趁着夜深人静众人休息之际做的手脚。至于如何继续让中毒之人卧病下去,最简单的方法,是在病人专用的食药中下料。

两人又问了大夫,得知商队人最近的病情变化,并决定在今天行动。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白天检查一结束,李玥便将陆小凤请了出去,两人俱是装出一副唉声叹息无可奈何的模样,显然对眼下发生的事情极为苦手,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

到了夜晚,李玥找了借口强行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去休息,又点了对方的穴位,自己则倚在窗边软塌上。

小半个时辰后,客栈内一片漆黑,陆小凤无声无息的推开窗户,眼含笑意的坐在窗台上,他看着月光下越发楚楚动人的李玥,情不自禁的扼腕叹息:

“唉,李玥,你不为女子,当真是暴殄天物。”

“闭嘴,蛋蛋,再啰嗦我掀开裙子吓死你!”

李玥不想理陆小凤这个至今不相信自己是女人的笨蛋,她轻手轻脚翻上屋顶,两人先后藏在厨房内的房梁上。

也是两人运气好,他们刚到没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便出现在厨房门口,那人蹑手蹑脚靠近煮药的火炉,刚往锅中添了点什么,便被陆小凤按倒在地,李玥同时取出了火折子。

火光之下,是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庞,可这人并不是第一个中毒之人,陆小凤道了句“坏了”,点住此人穴位踢进柴火堆旁,和李玥一起冲进客房之内。客房中第一个中毒的人,赫然没了踪影。等他们再转到厨房时,厨房里的人也不见了。

情况至此已然清晰明了,作案的,是一个团伙。

怀着重重心思,两个人慢悠悠的走到李玥房间门口,突然间陆小凤停下了脚步,似是在仔细聆听着什么,末了他给了李玥一个眼神,小心翼翼的推开合拢的木门。

屋内和李玥离开前并无差别,两个小丫鬟全都老老实实睡在床上,小青因为还中着毒,哪怕睡着了也紧皱着眉头,小翠则呼吸平稳双眸微阖,显然还没被解开穴道。

李玥嘲笑了陆小凤一句,准备给小翠解穴,她的手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接着她尴尬的朝陆小凤小声道:

“完了,学艺不精,我忘了我之前点的小翠什么穴位了。”

陆小凤闻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哎,这种怜香惜玉之事,很明显还是要交给我啊。”

身披红斗篷的浪子优哉游哉走到小翠床边,出手却迅如闪电,一瞬间便制住床上“小翠”的周身大穴。李玥沉下脸,冷声对着“小翠”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小翠呢?”

“小翠”痴迷的看着李玥的姣好容貌,咧出一个滑稽的笑容,随后“她”冲着陆小凤挤眼睛,发出的声音却是男人的:

“小鸡!陆小鸡!是我呀!快快快,放开我。”

李玥看向陆小凤,后者头疼的扶住额头,解开了“小翠”身上的穴位:

“猴精,你来添什么乱?”

“我这不听人说,你认识个绝色大美人嘛~我好奇之下,就过来看看~你这家伙,命可真好!哎美人你放心,你家小翠没事,在床底下呢。”

对方话音一落,李玥木了一下,赶紧蹲下掀开床单,把真正的小翠抱出来。“小翠”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跃出窗外,陆小凤也没去追,他思索了片刻,扭头对李玥道:

“这猴精满嘴胡话,手上的功夫却厉害得紧。你仔细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李玥点点头,检查了一番房间,半晌她神色诡异的捧着个空匣子走了出来,陆小凤见状扬起眉头:

“你……是不是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李玥点了点头,陆小凤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路引?地契?文书?还是什么?”

“少了一本秘籍。”

“什么!!!”

“你不要方,我跟你说,那是……那是我自己路上无聊写着玩的,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葵花宝典》。”

“那……拿到书的人要是真练了……岂不是……”

“我觉得偷书的人可能更倒霉一点。”

“为什么?”

“因为偷书的人回去之后肯定不是自己练,而是上交给头头,头头就是自己不练也会给亲信先试试。重点是,在那本秘籍上,我不但在第一页写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我还在最后一页写了‘若不自宫,也能成功’,你想想后果吧。”

闯荡江湖多年,见惯世间奇闻异事的陆大侠此刻张大了嘴巴,活像是刚生吞下去一个鸡蛋,半晌他砸吧砸吧,默默在心里给闯祸的猴精点上了蜡烛。

江湖中人人都知道,妙僧无花同盗帅楚留香是惺惺相惜的好友,然而对于无花而言,两人的友谊还没有他眼中的砂砾多,楚留香只不过是个大写的搅屎棍。

楚留香的确拿无花当朋友,不过,那又怎么样?

打又打不赢,说又说不过,诈死了还被一眼识破,简直烦死了好吗?

大师我只想拿他当个垫脚石来一统武林,为此不惜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精通佛门各项理念,还亲自下厨练习做素斋,就是为了刷个好感度。

结果到最后撕破脸皮,丫半点没手下留情,把大师我从中原撵到西域,顺手毁了我和我妈大本营,又逼得我不得不灰头土脸去中原听候我妈差遣,简直是叔可忍,婶不可忍。

思及此处,路边摊内装扮成普通江湖侠士的无花差点没一掌拍断面前木桌,他默念了一遍《大悲咒》,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端起桌上的素面。

筷子刚夹住面条,无花听到了邻桌江湖人的议论声,起先他们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不知怎么的,忽然扯到了楚留香。无花正好奇楚留香的新动向时,江湖人突然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还说自己是个断袖,对着楚留香狂追不休。

简!直!放!他!娘!个!屁!

明明是楚留香不要脸老是坏自己好事好吗?

大师我只喜欢女人好吗?

大师我经验丰富的能写本《欢喜经》,说出来吓死你们好吗?

这帮中原人,简直没有脑子!

不过,等等,江湖人是怎么知道自己进中原的?莫非自己的伪装,早已被人识破?

无花略一沉思,无意识捏断了筷子,他默默放下手中残渣,毫不犹豫离开路边摊位,闪身进入了一家客栈。

半个时辰后再打开门的,赫然不是之前进去的那位相貌平平无奇的江湖侠士,而是一位满脸麻子的小娘子。

眼看着大街上无一人敢直视自己,无花暗自冷笑出声。

呵呵,愚蠢的中原人。

然而江湖八卦消息并没有因为无花换上女装而有所消退,恰恰相反,随着无花一路北上,有关他的和楚留香的狗血绯闻愈演愈烈。

到了定州的时候,无花一进入茶馆,便听到了说书人在说故事,故事的主角正是他和楚留香,大概剧情是自己因为楚留香喜欢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而大受刺激,愤而挥刀自宫练了邪功,彻底变成女人对着楚留香死缠烂打,听得满茶馆江湖人士不住啧啧有声。

这回大悲咒已经不起作用了,要不是楞严咒强行唤回了他的理智,无花差点没抽刀血洗整座茶馆。

辣鸡中原武林!怎么还不快点玩完!

无花默念着佛家咒语维持冷静,悄无声息的从热闹的茶馆中退了出去,没走多远,他隐约觉得有人在追踪自己,等他刻意进入无人的小巷之内时,跟踪他的人也现出了身形。无花一字一顿的念出了对方的姓名:

“楚留香,又是你。”

来的人不光只有楚留香,还包括盗帅的两位至交好友。他们三人成“品”字形,明面上封住了无花的所有退路,楚留香则立于无花的正对面。

蓝衣公子轻摇折扇,声音里满是惆怅:

“无花,你果然还活着。”

满脸麻子的小娘子一言不发,仅眼眸森冷的盯着蓝衣公子,似乎恨不得将对方开膛破肚。两人身后的胡茬男子和锦衣公子不断交换着眼神,像是在偷偷沟通着什么。

楚留香无视了姬冰雁和胡铁花眼中的揶揄,“啪”的一声收起折扇,以无比郑重的口气朝无花问道:

“无花,念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无花一边暗自琢磨着退路,一边朝着楚留香冷笑出声:“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问?”

蓝衣公子长叹一声,眸中满是歉意:

“我明白了。对不起,无花,我心有所属,真的不能接受你。”

无花站在原地懵了片刻,待他回过神来,一腔怒火已然直冲天灵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尽全身功力径直朝着楚留香心口拍去,同时口中怒喝出声:

“楚留香,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