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秦非然身着浅咖色格子大衣, 梳着平整的分头,靠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

他缓缓地摩挲着指节上的虎头戒指,沉声道:“一年前,贾老板说药铺生意周转不灵, 我给了你半年时间, 半年前你说抱病在床,我又给了你三月时间。可贾老板病愈后,像是忘了秦某的宽限日期, 是以秦某只能亲自登门拜访。”

贾正霆脑门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连声道:“岂敢, 岂敢......三爷您尝尝,这是新鲜的碧螺春......”

秦非然接过茶杯,吹了吹茶面, 缓声道:“我奉劝贾老板, 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将欠的窟窿补上。虽然如今新纪银行建起来了, 可从前我们秦家是做什么的,贾老板没忘吧?”

秦非然说着话,忽然手一滑,瓷质茶杯正正跌落在贾正霆脚下,溅了贾正霆一裆子水。

“没......没没忘......”贾正霆吓得面如菜色,说话时舌头都打磕巴了。

柳雁欢和芸笙进前厅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随着家仆的一声“老爷”, 让两人都将目光投向柳雁欢和芸笙。

柳雁欢大步走了过去, 面带笑意地冲座中人唤了声:“贾老爷。”

一时间, 满厅寂静。

秦非然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柳雁欢,目光从他的发梢到脚趾全都溜了一遍。

芸笙赶紧上前两步,脸色僵硬地推了推柳雁欢:“大少爷,您认错人了,这位才是贾老爷。”

柳雁欢顺着芸笙的手看过去,诧异地盯着贾正霆脚下的一滩水。

这时,秦非然忽然开口道:“你在叫我么?”

声如金石,让柳雁欢倏地回神。

四目相对间,柳雁欢看清了男人的长相,剑眉下的一双眼眸极漂亮,鼻梁上的一副金丝眼镜,却敛了锋芒,嘴唇开阖间竟让柳雁欢有一瞬间的愣神。

前世柳雁欢身为调香师,接待过许多娱乐圈的俊男美女,可在阅美无数的他看来,座中男人的长相真真是极好看的。

“抱歉,我认错人了。”靠近秦非然的一刻,柳雁欢闻到一阵独特的香气,“4711科隆之水,先生好品味。”

秦非然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轻笑一声。

柳雁欢回头,就见贾正霆如见鬼一般地盯着他。

“贾老爷,在下柳雁欢,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莫要怪罪。”

贾正霆下意识地看秦非然一眼,见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忙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贾老爷让芸笙前来协助问询,只是为何没有见到巡捕?”

“这......”贾正霆抹了把汗,却见秦非然从格子大衣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柳雁欢。

名片上印着“槐墨”两个烫金大字。

“侦探事务所?你是侦探?”柳雁欢在片刻的错愕后,很快冷静下来,“槐先生,据我所知科隆之水的价格不菲,侦探这样替人跑腿探查的活计,恐怕负担不起吧?”

秦非然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推了推眼镜:“宁城之内,恐怕还没有我负担不起的东西。”

呵,好大的口气。

柳雁欢心下冷笑,面上却不置可否。

“夫人的尸体现在何处?”秦非然问道。

贾正霆一个头两个大,既然秦非然将戏开了场,他势必要陪着演下去。眼下只能在前头引路,由侧门穿过天井,再经书房进入后院。

秦非然戴好手套,上前掀开白布,见柳夫人侧躺在床上,鬓发散乱,两手还紧紧掐住喉部,但喉咙处并无勒痕。

细看之下,发现柳夫人面部肿胀,指甲发绀,眼底出血,尸斑呈暗紫红色,尸体尚有余温,显然是窒息而亡。

验完尸体,秦非然又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梳妆台。

妆台上摆着面脂、口脂、香膏、香水、爽身粉等。拉开妆台的柜子,秦非然皱眉看着其中横七竖八的瓶瓶罐罐,将唯一一个直立的瓷瓶拿起来看了看。

瓶子上头全是洋文,

“尊夫人有哮症?”秦非然问。

贾正霆哑声道:“正是,内子的药常年放在柜中,近些日子我生意繁忙,家里的下人也不总在左右,药放在柜子里,想着她若是病发,可以立刻取服。”

柳雁欢拿起药瓶闻了闻,瓶身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药看样子不是贾家所产吧。”

“先生慧眼,虽然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可内子的哮症,还是西药见效快,这药是到教会医院开的。”

秦非然将药交给随行的侍从,沉声道:“拿到教会医院去化验,这药被人动过。”

“何以见得?”贾正霆诧异道。

“在这柜中,除了这一瓶哮喘药,其余的药瓶都被翻得横七竖八,按照这药瓶所处的位置,尊夫人不可能够不到。唯一的解释是,药瓶先是被人拿走,尊夫人在病发时没有找到药,这药是在尊夫人身亡后放进去的。”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尊夫人的死亡时间约在今日丑时,彼时贾老板身在何处?”秦非然目光一转,紧盯着贾正霆

“今日寅时我在城南药铺分店清点药材。昨日恰好是内子的生辰,她身子一直不好,为了能让她欢喜,就请‘朋来’戏班前来演出,可戏还没唱完,我就接到药材到店的消息,立马赶去分店,分店的伙计都可以作证。”

秦非然点点头:“昨夜府中还有谁进过夫人的房间?”

丫鬟秋雨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戏散场后,亥时三刻我扶夫人回房的。”

“当时屋内是什么景象?”

“就跟平时一样,不见异常,夫人说想看会儿书再睡,还说屋里有点闷,让我把窗子打开。我开了窗,还叮嘱夫人,正值隆冬,她身子弱,万不可贪凉。”

秋雨说完后,丫鬟冬雪也站出来说:“昨夜府中轮值,没有排到我的班,我是今日一早去唤夫人起身的。往日夫人都是这个钟点起身,今日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可那冷硬的曲线,却让柳雁欢直觉,眼前人很危险。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后腰却被温暖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小心。”

被一个荷尔蒙爆表的雄性生物这样拥着,让身为gay的柳雁欢通红了一张脸。

秦非然仿佛被取悦了,转头冲伙计道:“价钱记账上,东西包起来给柳先生。”

柳雁欢前一刻还怔怔地看着秦非然,听了这话才如梦方醒般争辩道:“我有钱。”

秦非然加大了手臂上的力度,一根手指压在柳雁欢的嘴唇上:“嘘,这是谢礼。”

“谢什么?”

“你忘了,方才你评价那香,算是给我上了一课,这钱就当做课酬。”秦非然说着,松开了对柳雁欢的钳制。

柳雁欢还未想好说辞,就见秦非然大步走出店门。

伙计飞快地追到他跟前:“三爷,您的东西!”

“不买了。”秦非然挥了挥手,长腿一伸坐进汽车扬长而去。

伙计抱着东西回来,对着柳雁欢的热情瞬间上升了好几个等级,末了还恭恭敬敬地将人送出门。

正巧店铺掌柜外出归来,瞧见自家伙计拄着手臂发呆,抬手就是一个爆栗。

“整个跟木桩子似的,想什么呢?”

“我在想,刚才那主顾到底是谁,居然能让大名鼎鼎的秦三爷主动搂腰。”

柳雁欢并不知道,他在店伙计心里,已经变成了传奇人物。

待回到家中,他便着手调配梅萼衣香。

在晴朗的黄昏,柳雁欢将院中含蕊未开的梅花苞用红线系紧,经一夜后将梅蒂摘下。

再从后厨寻来一口铁锅,放上五分舶上茴香,小火温炒。

炒熟的舶上茴香与丁香、零陵香、檀香、木香、甘松、白芷及少许龙脑、麝香相混合,放入药盅一同捣碎。

碎末与梅蒂同拌,置于阴干处数个时辰,再用纸裹成小包,放入精致纱囊中。

看着手中的香囊,柳雁欢不期然地想起恬静的柳景芝。

她就像这个时代诸多大家闺秀一般,裹着小脚,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此生走过最长的距离,就是房间到后院。

静静生长、默默成熟、而后悄悄凋零,像极了梅花浮动的暗香。

柳雁欢将香囊收好,换上宝蓝色的褂子,向前厅走去。

柳景芝今日一身红彩褂子,发髻上别了吉红络子,配上那一点朱唇,与寻常素净的打扮截然不同。

此刻,她正端坐在那八仙椅上,一双明眸焦急地看向大门。

“景芝。”一声呼唤让少女双眼一亮。

“雪妍,我来介绍,这是我三姨娘的女儿,景芝,同你一般大。”柳雁麟洪亮的声音瞬间充满整个前厅。

与柳景芝不同,顾雪妍穿着一身海派旗袍,发型是最时兴的罗曼蒂克卷发。及肩的长发衬托出她温婉的气质,发尾的卷儿又带着恰到好处的灵动。

柳雁欢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定是抹了洋货口红。国货的口脂颜色较浅,不似顾雪妍用的这一款,真真称得上是烈焰红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