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大眼想看清那个女子的长相,然而她的五官却是模模糊糊不太看得真切,好像埋在一团雾里,只能看清她穿着一袭湖色冰绡衫子,袖口领口都用金线绣着精致的花边。
窗前门外湖蓝色织暗花竹叶的纱帐皆懒懒委地垂着,透过半朦胧的纱帐一眼望出去,庭院里的栀子花开了雪白灿烂几树,映着满架绯红如霞光的蔷薇,倒也红红白白的妍丽……
溪,素以雅致见称,如一条扶疏的梅枝,沿岸旖旎而行,一路蜿蜒。
荡漾的风拂起她花萼青双绣梅花锦缎外裳,髻上一支红纹缠丝玛瑙响铃簪缀着玉珠子,玲玲地响着细碎的点子,里头的话语却隐隐入耳。
一袭赭色缠枝宝相花纹织品缎锦袍,宽袍大袖,玉带金冠,指上硕大的名贵缠丝血玉戒熠熠生辉,长身玉立,英气勃发,行动间自有飘逸风姿,生生是个倜傥王侯风流睥睨的模样,含笑应酬潇洒自如,看得我忍不住心生骄傲。
只穿着家常的品月色素缎衣裙,疏疏绣几枝折枝玉兰,头上亦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在燕尾发髻上横贯一支金钗。
她的手中执着一支画笔,在宣纸上浅浅落墨。不过须臾,一副鱼鹰捕鱼的图画便跃然纸上。矫健的鱼鹰的下颚鼓鼓囊囊,似乎收获颇丰。
低头看着自己素白无饰的指甲,在光线下有一种透明的苍白。帘外细雨潺潺,秋意阑珊。绵绵寒雨滴落在阔大枯黄的梧桐叶上,有钝钝的急促的轻响……
软垫上摆着一只沉香炉,是檀香木雕,里面贴着一层铜锡。仔细一看,就会觉得这只沉香炉很像一朵莲花。她伸出手去,慢慢摩挲,从边角上刻得精致的莲叶,到炉壁上栩栩如生的菡萏。她微觉恍惚,好似置身于寂寂空庭之中,赤足踏在冰凉的石砖上,落地时会发出嗒嗒的声响,慢慢在长庭回荡。
游船中白发的艄公各自在船头穿着青色箬笠与蓑衣,仿佛画中渔翁一般,颇为鲜活。歌声酽酽,其间有浓得化不开的媚诱之声,让人情不自禁掀开窗楞,去寻觅这醉里吴音的踪影。
只觉得周遭那样静,身边一株桂花,偶尔风吹过,几乎可以很清楚地听见细碎的桂花落地的声音。月光并不怎么明亮,然而这淡薄的光线落在我鬓角的垂发上,闪烁出黑亮而森冷的光泽,似乎要隔绝住他对我的温情。
雨无声却绵密,沉静在微带萧瑟的秋风中,一方方的湿了青石地面,石板路仿如上了层釉彩,滑腻的泛着灰黑的暗影,倒映着思莺居檐下气死风灯微微飘摇的红光。
清冷的夜空中,疏疏离离的挂着几颗星。不见月的踪影,却平白觉得寂寥的夜色也十分美妙。
母后手里轻轻把玩着一串珊瑚手钏,一颗一颗的缓缓数着那鲜红如血的珊瑚珠子,一语不发,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一毫情绪的波动……
一身雪白衣衫的少女站在外面,微微歪着头俏皮地笑。她的肩上站着一只色泽鲜艳的鹦鹉,正亲昵在啄着她的耳饰。
果然如那个男子所说,司徒香香穿着桃红色的肚兜,露出香肩与白嫩修长的手臂,底下是一条高腰的松绿色长裙,正笑意吟吟地看着排长队等着签售的男人们。
我的笑容掩映在纨扇之后,象牙起棱扇柄上的绯色流苏垂在霞影色半臂蜜色襦裙之上,簌簌地有点痒,像是什么在撩拨着我轻快的心跳。
我能感觉到她的气息缓缓的洇散在突然湿冷起来的空气里,感觉到庭院外的风突然凄厉起来,带着水气和黑暗之下久埋的泥土味道,慢慢移进了这间屋子,黑雾般沉沉压下,引得烛火飘闪欲灭。
她似乎看见流言的种子在它们的舌根之下生根发芽,伸出狰狞的藤蔓,欲将他们包裹其中。她不由得感觉到浑身一股寒意,却触到白墨临伸过来的厚实的手掌。他的手心尽管有些微微颤抖,却能温暖她心底的严寒。
花木扶疏,荫荫滴翠,掩映着一座湖石假山。山前一对狮子石座上各有一石刻龙头,潺潺清水从中涌出,溅出一片蒸腾如沸的雪白水汽。假山上薛荔藤萝,杜若白芷,点缀得宣。一座小小飞翼似的亭子立在假山顶上!
已经到了初秋时节。南都的秋天总是多雨而湿润,烟水迷蒙,如果将这座古城比作仕女,那么秋日里的南都便是卸了妆后倦怠慵懒,却不失风华的绝代佳人。
娘的高贵,娘的美,娘的绝顶聪慧,那些在背后指指戳戳的人们,只配跪伏于尘埃,用呼吸吻她的裙角。
春风将她的裙摆吹得飘扬如虹,她的鬓边的几缕发丝随着奔跑而摇曳在颊旁,显得格外秀气飘逸。
母后的身子微微一抖,发髻上累累的钗环玎玲一响,鼻翼微微张阖,呼吸渐次沉重起来,司徒香香知道母后是怒极了,慌忙奉了一盏冰镇梅子汤道:“天气暑热,太后饮盏梅子汤再与帝姬说话吧。”
决定只洗把脸就出门。原来准备的单薄精致的纱衣也放在一边,另外找出一件淡绿色的衫子,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颈。
假意抬袖饮茶,微微举眸窥视皇后,但见她一双与玉白纤手十指尖尖,皆以丹蔻染就通澈的玫瑰色,极鲜艳的一片片红,如剑荷的花瓣。双手尾指套的金镶玉护甲上嵌着流光溢彩的琉璃珠子,微微一动,便如虹彩辉煌划过。
大雾还未曾散去,黎明时分的天气,雾气这样浓,潮潮的濡湿。我只看得见他,他也只看得见我,再远,谁又能看见呢?
那双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在午后的阳光下幻着琉璃般的色彩,纵然眼神里满是怒气,然而依旧是美丽的。
皎洁的月光像筛子一样细细密密铺匀了,洒在每片花瓣的上面,白色的花瓣应此而变得虚无而透明,宛如映入了月的灵魂,与幽蓝的夜色凝成了一片。
他颔首,只缓缓拣了一首明快的小曲来吹了送我。曲调是欢悦的,而听在耳中,却觉得寂寞非常,裙角拖曳开积于廊上的轻薄尘灰,亦仿佛扫开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上官擎天的脸上却突然起了阵不正常的酡红,艳艳如晚霞般瞬间浸染上了他本有些苍白的脸,他突然弯下身,开始咳嗽,越咳越重,越咳越急,直至最后,唇角出现隐隐血丝。
趁着他们在讨论走左边还是右边时,仔细地打量周围。慢慢往上看去,只见头顶上是一段断龙石,只要一触动机关,石头放下,恐怕被关在里面的人就没有法子脱身了。
斜坐在窗下绣一个香囊,身上穿一身浅紫色串珠弹花暗纹的锦服,因是暗纹,远看只如浅紫一色;配以月白底色绣星星点点鹅黄迎春小花朵的的百褶长裙。
怔了一怔,我近前两步,仔细看去,那少年紫罗袍白玉冠翠佩革带,眉目清朗秀气,笑起来喜欢眯起细长的眼,象只猫,可爱的,温善的,纯良的幼猫。
日光隔着细密的竹帘一道道筛进来,明明暗暗的光线落在母后发髻中央的碧玉凤翅步摇上,映出几色近乎通透的润泽,反照到鬓角拇指大的珍珠上,晃得人眼晕。
他似乎极不满足于这浅显的调教,柔软的舌尖滑开了她的花朵般的蓓蕾之唇,仿佛为了探入更多,他的手从她的颊旁掠过,温柔地捧住了她的脸庞。
西窗下依旧一对红烛高烧,灿如星光。用的是特制紫铜雕青鸾翔飞云的烛台,烛火点的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积满了珊瑚垂累的烛泪,红得触目。窗外一丝风声也无,天地的静默间,唯听见有雪化时漱漱滴落的声音,轻而生脆。
他的眼神柔媚如丝,似笑非笑,亦梦亦幻的表情让暗香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他再度低下了头,舌尖在她的唇齿间灵活地游移,给了她一个更深的吻。
为着怕颜色太素净,遂搭了一条玫瑰紫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在肩上作陪衬,淡淡施了胭脂,头上只插一支紫玉镶明珠的流苏簪子,家常的随意打扮,也有一点待客的庄重,雅致却丝毫不张扬……
夜色里他的白发银亮如一轮新月,冷玉似的刚硬挺秀容颜淡淡生光,烈酒也未能为他的苍白着色,他依旧冷漠得如同一尊玉石。
我承认,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嫁衣,虽不如胧月姐姐那般繁华锦绣,珠光宝气,却更多了含蓄内敛,温文尔雅,像极了一个江南烟雨里如丁香花一般的含羞少女。
呆呆看着地下,那里,到处是紫黑色的鲜血,血迹直延伸到榻上,一条秋香色的丝绦的下端软软垂落,浸在了血里,顺着那条丝绦,我看见娘的腰,同色的腰带已碎裂,而娘,她衣襟散乱,长发垂落,遍身鲜血,她的脸色,那午后便令我心惊的霜白之色,已经成了一片死白,嘴唇却是乌紫的,艰难的张着,齿缝里依旧汩汩流着鲜血。
殿前两株西府海棠开得遮天匝地,花丰叶茂,柔枝绰约,嫣红花朵英英如胭脂,缕缕香气由殿外缓缓溢进,充盈内室,清幽香气甜美甘馥如樽樽美酒清泉,令人直欲醉去。
这间石室同之前地上铺满水蓝琉璃、墙上镶着夜明珠的那间相比,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简陋了。里面的摆设齐全,湘妃竹制桌椅,青花瓷茶具,白陶花瓶,七弦古琴,所能想到的一样都不缺。棋盘摆在桌上,黑白子争雄,正下到一半。
白墨临的唇不知何时贴了过来,缄住了她粉红色的嘴唇,轻柔地仿佛羽毛一般。
受了气恼又着了风寒,加之春末夏初时候天气反复,这风寒也好得慢,许多的冰糖雪梨或是红糖炖枇杷叶吃下去也没个动静,到五月里换了单被,依旧总是咳嗽着不见大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那些华年流光里,那个回眸流掠生波的女子的裙裾,早已拂过岁月的长廊,带一抹黄花赤叶的暗香,于薄绡丝绢相望般的朦胧里,迤逦而去了。
苏绣的枕巾针脚细密轻巧,绣成的花卉莺鸟色泽鲜明光华。一切都是最好的。
上官红的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悲伤的微笑。而那只风筝的尾翼,轻轻滑过屋檐,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弧度,仅做怀念。
不知道女子的身体和心是否是一起的。心疏远了,身体也成了一个空洞的容器,茫然而寂寞地承受着他的激情,却无法给出真心的悦纳,像是置身事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