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客栈已住满了客人。还请回。”“无双客栈”的掌柜抱拳歉道。
“什么?又满了?”白墨临吃惊道。
连续找了三家客栈,都是像那掌柜的这般说法,不是客满就是房间已被预定,此刻,他愈加懊恼了。
“掌柜的,二楼三号退房。”
正当白墨临与娄落灰心丧气地掉头欲走时,从楼梯上走下来两名女子,皆手握长剑,身穿杏黄色道袍。
“好,两位客官,总共是六两八钱。”掌柜的对二人道。
付完房钱,这两位女子便快步地离开了,经过站在原地的白墨临面前时,二人纷纷打量了他片刻。
“二位,你们也真是运气好啊,恰撞上那两位客人退房,正好给你们两口子空出一间房来。”掌柜的冲白墨临笑道。
“掌柜的,你误会了,我们...不是...不是两口子。”白墨临擦了擦脸上的汗,难为情地苦笑道。
“哦?那倒是老头子我一时嘴快,说错话了,还请少侠见谅啊。”掌柜的尴尬地拱手抱歉道。
“掌柜的言重了。是三号房么?烦请您遣人带路。”白墨临拱手道。
“不错。就是二楼的三号房,小完子,快带两位客官入住。”
掌柜的挥手招来一个精明机灵的伙计,将钥匙递给了他。
那伙计便一脸热情地领着白墨临与娄落上了楼,他推开房间,哈腰道:“两位,就是这里了,请。你们若有事,尽管吩咐在下便是。”
说完,他便跑下楼去了。
白墨临前脚踏进房间,后脚刚想抬起,忽然瞧见娄落呆呆地怔在原地。
她的脚步迟疑,像是灌了铅一样,始终抬不出,头垂得很低,拇指指甲还不自然地摩擦着中指上厚厚的茧。
白墨临见状,将前脚退了回来,疑问道:“娄落,你怎么了?为何不进来?”
“我...我”
娄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只紧紧地咬着嘴唇,嘴皮已被咬破,渗出浅浅血丝来。
白墨临走近她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愈加不解道:“你的头不烫,不像是生病了,娄落,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我,少主,我...我没事,只不过属下不敢与少主您共处一室,少主您尽管进去,属下就在门外侯着。”娄落断断续续地回道。
“那怎么行?外面风大,更深露重,我怎么忍心留你在外过夜?你若是生病了,教我如何安心?”白墨临拒绝道。
“可是...可是,少主,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属下,属下岂能与少主同...同睡?”
娄落的头垂得像挂在树上的椰子,就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也许是害怕白墨临瞧见自己脸上的异样,才刻意逃避他的目光。
“我知道,男女有别,同床共枕确实不妥。虽然我是你的少主,但我也不能随意支配你。喏...床上不是额外有一副毯子么,这样吧,我睡地上,你睡床。”白墨临仔细想了想,缓缓道。
“啊?...万万不可啊,少主,属下岂可让您睡地上,要睡也该是属下打地铺,您躺床上休息啊。”娄落惊慌失措地连连摆手道。
“唔...你当真甘愿睡地上?”白墨临惊诧地问道。
“嗯,只要少主睡得好,属下就算睡猪圈也无妨。”娄落拱手应道。
白墨临见她如此坚持,自己也深知她脾气倔,再怎么劝说也是枉费口舌,便只好点头应允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推托了。”白墨临道。
“那属下这就为少主铺床。”娄落开心地笑道。
她终于不再迟疑了,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里,抱起毯子简单地摊在冰凉的地上,再一丝不苟地将床铺得整洁、干净。
白墨临看着她,笑了笑,眼前瞬间浮现出十年前,她给自己包扎伤口的场景来。
他突然有一种想跑上去抱着她亲的冲动,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知道别说亲她,就算是摸摸她的手,娄落也是会很惊慌的。
她真的太在乎自己与白墨临的悬殊身份了,以至于两人之间总存在着一层隔阂,走在他后面这么近,已经是她所能接受的最大限度了。
隔着屏风,一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此刻被分成了两半,也将白墨临与娄落隔离成两半。
夜,渐渐深了,娄落摘下绾发的头带,披落的一绺绺乌黑亮丽的秀发,像一泻泼墨的瀑布。
接着,她轻轻地解开结扣,宽衣解带,只剩下贴身的乳白色内衫,投射在屏风上的影子,隐隐约约显露出她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的身材。
“少主,该睡了。”娄落柔声道。
“嗯...”白墨临老老实实地闭上眼,只低吟一声。
“呼...”
娄落吹灭油灯,摸黑爬进毯子里,将身子蜷缩着,很快就沉沉入睡了。
白墨临舒坦地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一直在担心睡在地上的娄落。
她不像那些千金小姐娇气柔弱,反而甚是坚强吃苦,这正是白墨临十分欣赏她的一点。
有时候,他自愧弗如,他再三反省自己:究竟我何德何能?竟让一个姑娘为自己吃尽苦头,却又不求任何回报?
正当白墨临陷入沉思之时,外面传来“咚—咚!咚!咚!”的轻微响声。
声音虽轻,却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回响。
很晚了,很晚了。
白墨临暗想道:现在,约摸是丑时了吧。
敲着竹梆子巡夜打更的更夫已经报了“四更”的时,他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寒潮袭来,小心着凉...”
很冷,凌晨的天气突然变得很冷。
白墨临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将自己整个人都塞进被窝里,贪婪地取暖。
可是,很快,他便将被子一把掀开,他满脸忧心忡忡地,望向那座屏风上颤抖的影子。
“好冷...好冷啊...”那个影子在痛苦地呻吟着。
现在正值春季乍暖还寒之时,沉浸在夜色中的房间犹如雪窖冰天,冷风刺骨。
夜间温差大,娄落却不合时宜地睡在地上,身上只披了一席单薄的毯子,怎么会不瑟瑟发抖?
没有多想,白墨临飞快地跃下床,抱着被子越过屏风,径直走近熟睡却不停哆嗦的娄落。
白墨临蹲下来,将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她冰凉的身子上,并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
他看见她的鼻子被冻得通红,连鼻涕也流了出来,心下甚是难过。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用自己的手紧紧地握住她冰凉的双手,用自己的体温慢慢暖和着。
他闻到一股馥郁芬芳的发香,在空气中肆意地流窜着。
那是他闻过的比花还香、比糖还甜的气味,刹那间充斥着他大脑里的血液。
白墨临看着娄落白净的脸,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喃喃道:“明明就是个娇俏的姑娘,为何非要扮作男子,随我打打杀杀的?你,又是何苦呢?”
上半层漏壶里的沙子漏得越来越厉害,更夫也卸下梆子回家补觉去了,新的一天即将降临。
此时的娄落,睡得像个婴儿一样,很安静,很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