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丰台县令抓到的那两个“反贼”,被人推着,被迫跪倒在正德帝的面前。
一屋子的人,神情冷峻看着他们。
“皇上,便是这两人,是安王的两个得力手下,是这件事的头目。”丰台县令指着二人,说道。
一个脸黑的汉子,梗着脖子,咬着牙一言不发,一副傲然不可一世的样子。
另一个犹豫了一下,惶惶不安地说道,“饶……饶命啊,小人的家人,还……还在安王殿下的手里,不服从的话,……全……全家都得死,小人也不想反啊……”
那个黑脸的汉子,大声骂着这一个,“懦夫!安王殿下对你不好吗?你竟敢什么话都说出来?”
后一个说话的汉子说道,“安王没有抓你的家人,你不怕。可他抓了我的家人,连我三岁的儿子都在他手里呢!”
正德帝怒道,“朕只问你们,安王是怎么吩咐你们的!其他的事情,朕不想听!”
这些人,说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他懒于理会,敢反者,哪一个是胆小的?
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丰台县令也厉声喝道,“快说,想活着的话,就说实话。”
“是,是是是。”后一个说话的只得说道,“安王说,等这边的屋子起火,小人们就马上围攻庄子。庄子里的人,不管是谁,哪怕是天皇老子在,也往他身上射箭。不管投不投降,一律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正德帝咬牙切齿,冷冷一笑,“他好大的胆子!”
“这……这是乱杀无辜啊!”景王最胆小,又吓又气,脸色都黑了,“皇上,这安王太不像话了。抓到他,一定要狠狠罚!”
“格杀勿论?他敢!”顺王怒得跳起脚,叫嚷起来,“楚正安,老子见到他,一定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他居然敢杀老夫?他算老几?他活腻歪了是不是?早知道他会反,本王三十年前就不救他了,让他淹死好了!把他从水里救出来,害得本王发烧了三天,还差点被先皇罚了,太妃连句感激的话都没有,现在,他居然忘恩负义的要杀本王?我呸!白眼狼!”
顺王年长安王七岁。
三十年前,安王只有五岁,那年冬天的一天,安王到御花园的人工湖边捞冰渣子玩,看守的太监一时大意,走开了,安王脚一滑,掉水里去了。
路过的顺王见状,二话不说,连鞋子都没有脱就跳入水里,将安王救了起来。
因为当时天很冷,才十二岁的顺王,事后大病了一场。
看守的太监怕受罚,说是顺王推的。
当时只是个贵人的裴太妃,闻听后顿时勃然大怒,到先皇那儿去告状,说顺王有意推安王落水,意图残杀手足。
幸好当时的先皇,正在前方的亭子里赏雪,看到了这一幕,就没有罚顺王,反而奖励了顺王。
裴太妃没告倒顺王,当然不感激顺王了。
顺王想到小时候受的冤枉气,一直厌恶着安王和裴太妃。
这会儿,听安王的下属说,要杀光庄子里的人,顺王当即就暴跳而起。
大骂安王忘恩负义,狼子野心。
“皇上,安王是想赶尽杀绝,不留后患的意思。”瑞王年长,不像另两个堂兄弟那样,听到安王反了的消息,激动害怕得语无论次了。
“本王就说呢,他怎么好端端的做什么火弹?原来,一早就有想反的意思,被人识破了,就说是下属在搞鬼。哼,当人是三岁小儿,看不出来?”顺王继续骂。
丰台县令挥挥手,叫人将那两个反贼的头目带下去了,然后,他问着正德帝,“皇上,接下来,下臣该怎么做?”
正德帝靠在床头上,冷厉的目光扫了眼屋中几人,对瑞王说道,“准备下去,朕要即刻回京。”
瑞王惊讶说道,“皇上,您的伤还没有全好,怎能出行?”
“丰台县离着京城并不远,只有一百来里路,怎么不能出行?再拖下去,宫中会乱!”正德帝语气坚决,又喊着王贵海,“去备车马!”
王贵海马上拿目光看向丰台县令,细着嗓子,谨慎的说道,“刘大人,速速安排下去,另外呢,消息要封闭起来。”
丰台县令不敢大意着,慌忙点头,“是,下官明白。”
……
……
在这个情况非常时候,裴元志自然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了。
在带着人,同庄子外的反贼们厮杀的时候,他故意将炮子弄脏了头发也弄乱了,一身狼狈的出现在正德帝的面前。
因为熬了一夜,他的眼眶内布满了血丝,下眼眶处,一片青黑色,俊美白皙的脸颊上,满是疲倦之色。
尽管如此,他仍站在正德帝的床榻跟前,不离左右地尽心地服侍着,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
正德帝略微地咳嗽一声,他慌忙捶胸捶背端药汤。
十足一个孝子的模样。
正德帝看了眼屋中,发现只有裴元志在床榻跟前,便说,“上回,朕正跟你说的事情……”
他看着裴元志,神情复杂。
对这个儿子,他有着内疚,但是,又因为长期放养,他对裴元志感到陌生。
这个儿子,太难驾驽了,这种性格,倒和自己年轻的时候很像,可关键是,裴元志和安王一样,太心急了。
太心急?
正德帝心中哼了一声,他才四十来岁的年纪,这个儿子就等不及了么?
因心中不喜了,脸色便沉了下来。
裴元志看了正德帝一眼,马上走上前两步,恭敬地点头,“皇上请说。”
“朕上回说,想将郁丞相的四女儿许配给你,现在,也该兑现承诺了。”
裴元志马上跪拜在地,“多谢皇上成全。”
他心中暗喜,有了正德帝的圣旨发下来,郁娇不得不嫁了。
他也看出来了,正德帝果真是喜欢长宁郡主母女的。
反贼们攻打庄子的时候,正德帝居然派了不少兵差,守在郁娇屋子的附近,可见,他十分在乎郁娇的安全。
正德帝的目光落在他的头上,眉尖微微挑了一下,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说,“你且起来吧。对你,对你母亲,朕欠你们很多,一时无法补偿,唯有用一门好的婚姻,安慰你。”
裴元志惶惶说道,“臣从未怪罪过皇上,请皇上不必将臣的身份一事放在心上。臣能在皇上身边尽心的辅佐,已心满意足。”
正德帝点了点头,“嗯,你且去吧,准备回京了。回到京城之后,嗯,朕就着手准备你和郁娇的大婚一事。”
裴元志站起身来,又行了一礼,十分恭敬地说道,“是。”
转身离开时,他的唇角微微一扬,郁娇,这辈子都休想逃出他的手心。
只要他娶了郁娇,郁府和平南王府,或是苏家,还能不帮他么?
裴元志离开后,有一人飞快闪身走进了正德帝的卧房。
正是一直暗中守着庄子的暗卫头领明正。
明正绕过屏风,来到正德帝的床榻前,“皇上,裴元志私自制造火器,其心不纯,皇上为什么还要将丞相大人的四女儿许配给他?郁四小姐的身份,可并不简单,她的身后有平南王的旧部,有苏家,如今,靠着她的聪慧,竟博得了景府的喜爱,和林家人的支持,又是林伯勇的义女。”
明正想不通,正德帝的做法。
郁娇看似是个普通的闺门小姐,实则,身后有强大的势力。
正德帝看了明正一眼,冷冷一笑,“朕这么做,为的是,试探裴元志。如果他是忠心的,他一定会配合郁文才尽心辅佐朕。如果他藏有私心,则会施压于郁文才。跟他同流合污,针对朕。”
他身边的人,得借此机会,查出是忠是奸。
明正点了点头,“皇上,臣明白了。”
“散布消息出去,说,朕已经昏迷不醒了。”正德帝忽然又说道。
明正眸光微闪,“明白!”
……
庄子刚刚被安王的反贼攻击过。
人们正在惶惶不安时,又听到正德帝昏迷不醒的消息,大家更加的惊惶了。
整个庄子里,弥漫着一股子紧张的气氛,没有一人敢发出笑声来。
连平时的交谈,都是小声谨慎的,而且,不敢长时间的交头接耳,见了面,也只是匆匆交流几句后,又匆匆别过。
郁文才和三王,还有两个王世子,及两位臣子,又慌了起来。
忙着召集太医问诊。
只有裴元志,探望过正德帝之后,马上着手忙着自己的事情。
王贵海将打听的事情,一件件告诉给正德帝听,正德帝默然不语,略有所思。
……
这个时候,郁娇正站在屋檐下看花儿,“昏迷了?”她转身过来,眯着眼问霜月。
霜月点头,“腿都断了,想必是,伤口恶化了吧。”
郁娇笑了笑,“我看不见得。”
霜月眨眨眼,“小姐怀疑,他是假装昏迷着?”
郁娇冷笑,“难说,他那个人,最是阴险。面对安王的背叛,心性大变样了。指不定呀,这会儿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算计谁呢!”
霜月眯着眼,“会算计谁呢?”
郁娇往屋里走,“管他呢?”
反正不会是她,她跟他没有起正面的冲突,她只是跟着郁文才来看他的。
也不可能是楚誉。
楚誉公开的消息是,正在往崇州去的路上。
更不可能是三王和他们的儿子,那三王之所以平平安安的活到了这么大的岁数,还封了王,跟他们与世无争的性格,是分不开的。
他们从不关心朝政的事情,只关心吃喝玩乐。
他们的儿子,也没有在朝中担任要职,对正德帝的江山,起不到威胁。
更不可能是郁文才,郁文才是正德帝的走狗,连老婆都奉献出去的人,哪里敢同正德帝作对?
那么……
郁娇的脚步一顿,难道是……
她眯了下眼,唇角扬起抹冷笑,是裴元志?
她模仿着裴元志的笔迹,写了一封信,命人扔在了林世安安在丰台县收的小妾的屋子里。
那封信,已经被正德帝的人,捡到了,正德帝不可能没对裴元志起疑心。再加上从裴元志处搜出了一堆火器,正德帝还喜欢着裴元志的话,就不叫正德帝了。
况且,搜出火器的事情,并没有公开,被正德帝勒令瞒住了。
这是想,悄悄观察裴元志了?
必竟是自己的儿子,忽然下杀手,于心不忍。不杀,又可气。
他是想,敲打敲打裴元志!
不如,她来添把柴?
“霜月。”郁娇心思一转,转身过来,但是呢,却不见霜月前来,而是,楚誉站在她的身后。
郁娇警觉地往院子的门口那儿看去,见那院门紧紧地关着,院中没有旁人前来,她这才松了口气,将楚誉一把拉住,往卧房里飞快拽去。
楚誉想起昨晚,木头脑袋的赤焰说他们已经睡一起了,不禁皱眉笑道,“娇娇,你这般急火火地拉着我进屋,当心旁人误会。”
郁娇脸一黑,“已经被人误会过了,也不差这一回了。”
楚誉的那帮子下属,从未近过女色,如今楚誉最先带回去她,那些人,还不得死劲地好奇着?
同时呢,也热切的盼望着楚誉快些成亲,方便他们好早日娶到媳妇。
楚誉见她脸颊绯红一片,不禁莞尔一笑,“是呢,不差这一回了。”
两人进了屋中,郁娇马上收了脸上的笑容,“正德帝怀疑起了裴元志。我有个更好的办法,让正德帝彻底厌恶起裴元志来。”
楚誉眸光微闪,“娇娇说说看。”
“庄子里不是关着两个反贼的头目吗?”
楚誉点头,“那是咱们的人,我会找个机会,让他们离开。”
郁娇扬唇冷笑,“让他们假死一回。”
楚誉眯了下眼,“娇娇的意思是说……”
“想办法引着裴元志前去那里。然后么……”她看向楚誉,狡黠一笑。
楚誉轻笑一声,“不必引着他前去,他已经想去那里了。你的主意很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着。”
郁娇讶然,“他为什么想去见那两个头目?”
楚誉的目光中,透着森然,“他对攻庄之人起了疑心了,裴元志当真的狡猾。”
郁娇说道,“那么,这件事更不能拖延下去了,否则,夜长梦多,被他发现了端倪,一定会坏事的。”
那些反贼,都是枭龙卫扮的,让正德帝或是三王他们发现了情况,她和楚誉不仅前功尽弃,还会惹上杀头大祸。
楚誉的目光,攸地一冷,他走到窗子边,推开窗子,将手指放在唇边,一声低低地啸音,从唇边发出。
很快,赤焰从暗处闪身出来,一团青影子飘在窗子前。
“主子。”赤焰那轻轻飘飘的声音,从影子中飘了出来。
“你去找竹青和竹影,让他们两人,死一回。”他的声音,清清淡淡。
死一回,当然不是真死了,楚誉的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
赤焰听懂了楚誉的话,点了点头,“是。”一团青影子晃了晃,就消失不见了。
楚誉关了窗子,郁娇正要开口说话,就听霜月在窗子外说道,“小姐,那个辽王世子,不,就是裴元志来了,站在园子的门口,要求见小姐。”
郁娇冷笑,“不见,就说我没空。”
“娇娇?你在屋里忙什么呢?”裴元志的声音,忽然在窗子的外面响起来。
郁娇和楚誉的脸色,同时一沉。
裴元志,敢闯进来?动作这么快?
尤其是楚誉,右手下意识地去按腰间的配剑。
郁娇慌忙抱着他,死劲地摇摇头,将她往帐子里推。
楚誉眯了下眼,看着郁娇,忍住了。
但是呢,那唇语却在说道,“本王不喜看见他。”
“忍着!庄子里人多嘴杂,你不能暴露身份。”郁娇同样用唇语说道。
楚誉忍着怒火,闭了下眼,朝郁娇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他不能现身了,现在更不是同裴元志正面起冲突的时候。
他能忍住暂时不杀裴元志,却不能忍着不生气。
“跟我来。”郁娇将楚誉往床边推来,“上去。”
她挑起帐子,将楚誉推到了床上,为了不露出一丝丝的马脚,郁娇没让楚誉脱鞋子。然后,她扯过被子将他盖住了。
接着,又放下帐子来。
她在犹豫,要不要钻到床上去。
她就不信,裴元志敢无耻地闯入她的卧房来。
窗子外,裴元志的声音仍在喊着,“娇娇,一大早的,怎么还关着窗子?”
“世子,没有得到允许,你为什么闯进来?这便是世子从小到大所受的家教么?”霜月毫不客气地冷冷一笑,“世子若不离开,休怪我不客气了。”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到了霜月的脸上,“在本世子的面前,你敢称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裴元志觉得,没有必要再对郁娇客气着,反正呢,正德帝已经允婚了,郁娇迟早是他的人,这个叫霜月的丫头,他更不会放在眼里。
这世上,除了林婉音,其他的女人,他是不可能放在心上的。
霜月怒得想抽剑了。
裴元志,死到临头了,还敢猖狂?
“娇娇?”裴元志推开霜月,往屋子的门口走来。
这便是要闯进去的意思了。
霜月眯了下眼,刚要拔剑,这时,卧房的门忽然开了,郁娇从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散着,脚上只穿着一双便鞋,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裴元志。
“辽王世子。”郁娇声音凉凉开口,“为何打我的侍女?”
裴元志的脸上,依旧蒙着面纱,顶着辽王世子的身份,在这处庄子里行走着。
正德帝为了他,可谓是煞费苦心,居然弄了个假身份给他。
只是不知,过了今天,正德帝还能不能,一直大度下去。
郁娇讽笑着看着裴元志。
“你的侍女毫无规矩,本世子替你管教了一下而已,娇娇,仆人不知礼,让外人以为,是你这主子不知礼。我是为你好。”裴元志说得一本正经。
霜月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
郁娇气得牙床紧咬,裴元志,欺人太甚!
她冷冷一笑,“现在的时间,辰时还不到,世子身为外男,却硬闯入我的闺房,这便是懂规矩?要不要我到皇上那儿,请皇上评评理?”
裴元志眯了下眼,说道,“可以。”
郁娇一愣,可以?
他不怕她告他的状?为什么?
裴元志将郁娇一脸惊讶的样子看在眼里,心情莫名舒畅着,“娇娇。”他道,“因为皇上应允我们的婚事了。你的侍女,将来也是我的侍女,我提前管教一下,有什么不可?”
他甩了下袖子,一脸的怡然自然。
霜月的脸,气得更加的铁青了。
卧房中,楚誉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右手握剑,想冲出屋子,将裴元志刺个对穿。
郁娇倒还平静。
她的目光,微微往向扫了一眼,唇角轻扬,说道,“原来如此。”她笑了笑,“世子,虽然有皇上的口头允婚,但是世子一直蒙着面,不让我见你的脸,可见,世子的心并非真心。”
“……”
“既然世子并非真心求娶,请走吧。本小姐要睡回笼觉了。霜月,送客,再有闯入者,你直接给本小姐杀,死了人,本小姐担着!”
“是,小姐。”得到郁娇吩咐的霜月,唰的一下拔出剑来,抵在裴元志的面前,冷笑说道,“世子,请回吧,你将我们小姐吵醒了。这,算不得是有礼貌吧?”
裴元志眯了下双眼,忍着怒火说道,“好,我下回再来,娇娇,你接着睡吧,我下午再来找你。”
下午?
下午的时候,你已经被正德帝罚了吧?正德帝心情好,留着不杀,只赶走,心情不好,一定会打得半残。
郁娇听到他的话,心中无比的讽嘲着。
她进了卧房,挑了帏幔往床边走来,但发现,床上不见楚誉。
只余一床凌乱的被子,胡乱堆在床上。
不过呢,床前的木头脚榻上,多了一个深深的窟窿,那是剑刺的,而且是新的痕迹。
楚誉,这是有多生气?找不着发火的对向,拿剑刺向了木质脚榻?
……
楚誉没法做到不生气,裴元志居然有脸来找郁娇?
若不是裴元志的冷酷无情,他的林婉音怎么可能变成郁娇?
林婉音又怎么可能会死得那么的惨?
裴元志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娶郁娇?
这是活够了吗?
在郁娇拦着裴元志说话的时候,楚誉忍着怒火,悄悄地离开了。
他要去找一个人,来帮助他,完成一件事情。
……
正德帝要回京了,王贵海忙着准备回京城的事宜。
车马,护卫,随侍的人跟随哪几个,马车里准备放些什么,吃的,用的,药,都不能少。
忙得几乎要脚不踮地了。
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休息一下,却发现,他的卧房中多了一人。
这人一身灰衣,脸上蒙着黑纱。
“什么人?”王贵海警觉的盯着来人,“不报上名来,休想活着走出这里!”
同时,他心中想着,这人好大的胆子,这里四处都是暗卫与衙役,这个人是怎么闯进来的?他闯进来了,出得去吗?
“天机阁主。这个名字,喜欢听吗?”楚誉坐在桌边,慢悠悠地沏着茶水,他不喝,却喜欢泡茶。
他服了哑声丸,沙哑的声音,装得极像天机阁主的声音。
王贵海见天机阁主的次数并不多,因此,根本听不出来,是另外一个人装扮的。
王贵海眯了下眼,天机阁主?
那个知晓天下事的天机阁主?
“阁主找咱家,有什么贵干?”
“送你一个秘密消息,要不要听?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害处。”楚誉放下茶壶,笑微微说道。
“什么消息?”
“裴元志的真正身世。”楚誉说道,“皇上已经对他起了疑心了,已经不信任他了,你要是再往上添加一个重磅消息,皇上一定会感激你,让他识清了一个人的真正面目。”
王贵海的气息,往下一沉,“他的真正身份?他并不是永安侯之子,这件事,咱家已经知道了。”
“不,他就是永安侯之子!他并非皇上之子。”楚誉站起身来,身影一晃,闪到了王贵海的面前。
手中的长剑,直指王贵海的脖子处,“这处庄子里,四处都是本阁主的人,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就听着本阁主的吩咐去办。”
王贵海的目光,扫向剑上,“阁主想干什么?威逼着想反不成?”
“本阁主这辈子,只跟裴元志一人过不去,其他人,本阁主无心针对他们。当然了,公公若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和公公对食的那个宫女,本阁主不介意将她的名字说与皇上听,皇上最是厌恶宫中出现对食一事吧?”
王贵海吸了口凉气,这个天机阁主,果真什么都知道,他眯了下眼,“阁主为什么跟裴元志过不去?”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事情了,本阁主只问你,说不说?”
王贵海看到那剑,越来越往自己脖子的肉里压去,加上这个阁主又知道了他的秘密,他不敢不听了。
再说了,裴元志的为人,已叫他不喜,要是裴元志被正德帝信任了,他的日子不一定好过。
想到这里,王贵海马上点了点头,“好,咱家按着你的要求去做。”
……
裴元志被郁娇拒绝了,且赶出了小园,气得脸色一片铁青。
暗雕见他走出来,忙迎了上去,“公子,出事了。”
裴元志眯了下眼,“又出了什么事?”
“皇上昏迷不醒了。”暗雕说道,“两位王世子,正在皇上的床前,侍前侍后呢。如今,几个皇子又不在皇上的跟前,那两位表忠心去了,公子,你也快去吧。”
裴元志听说正德帝又昏睡了,反而不是那么紧张了,而是一片轻松。
他笑了笑,“不不不,错了。他们的做法,并不会给自己争得一份宠爱。”
暗雕眨眨眼,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没有哪个病重的老人,不喜欢床前的孝子了。顺王世子和瑞王世子是皇上的侄子,代替太子他们行孝,皇上醒后,一定会大家赞赏的,公子不去,真是白白便宜他们了。”
裴元志去冷笑,“错了,皇上醒后,只地罚他们,而不会给一分的奖励。”
暗雕还是听不懂,“属下不懂。”
裴元志说道,“现在,皇上最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腿伤能不能好。而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京城去。虽然庄子外的一千多名贼匪被抓了,但是,难保其路上没有后来者,再来攻打庄子,可是半路上行刺,再说了,那一千名贼子,行动有素,哪里像是普通的乌合之众?”
他是不相信的。
暗雕恍然大悟,笑道,“世子的这个决定不错,皇上又不是昏君,如何看不出来,谁在做面子工程,谁是真心关心皇上生死之人。”
“所以,我们不必理会皇上的事情,只需一门心思地查那些匪徒的情况。”
“是,属下这就安排去。”暗雕点头回道。
……
这边,正德帝想急于回京处理安王的事情,命丰台县令和王贵海着手准备回京的事宜。
另一边,裴元志正命他的人,暗查那些反贼的情况。
顺王世子和瑞王世子表的是表面的忠心,他要做个十足十的忠臣。
暗雕走来说道,“公子,丰台县令抓到了两个头目,不如,咱们去审审他们。”
裴元志的目光微凝,“关在哪儿?”
“这处庄子的一个柴房里。”暗雕说道。
裴元志的眉梢微微一扬,笑了起来,“走,审审去!”
他总觉得,攻打庄子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安王即便是想反,也不可能傻到只带一千人来攻打庄子。
安王该直接发动宫变,以出其不意杀了正德帝才对,怎么可能放着正德帝不杀,跑掉了再来攻打庄子?
他的印象中,这处地方,并没有安王的兵马。
裴元志在正德帝的授意下,以辽王世子的身份出入,因此,他来到看守的地方,很容易,没有人阻拦他。
此时,太阳已升高了。
柴房的门,又是那种缝隙很大的门,因此,能很清晰地看见,里头关着的两人。
两个反贼头目,东一个西一个,正靠在一堆木柴上睡觉。
还有心情睡觉?
这可真够心宽的。
裴元志的唇角,轻蔑地扬了扬。
大约是因为柴房的门上,上着大锁,因此,这里并没有人看守着。
想来也是,庄子里四处都是衙役和兵差,这两人想逃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是。
只怕,没逃出两丈远,就会被人刺成刺猬了。
“叫醒他们。”裴元志朝暗雕点了点头,说道。
“是。”暗雕按了按腰间的配剑,大步走了过去,“喂,醒醒,起来!”
只是,暗雕一连喊了两声,也不见那两人起来。
他怒得抬起一脚,朝门上狠狠踢去。
咣——
一声链子声响,门应声而开。
“公子,出事了!”暗雕吸了口凉气。
“怎么回事?”裴元志紧走了两步,到了暗雕的跟前。
他顺着暗雕的目光看去,脸色旋即一变。
难怪他刚才闻到了血的气息,原来——
这两人已经被杀了!
“走!”裴元志拉了一下暗雕,“快离开这里。”
“谁在那儿?”顺王的声音,忽然响起来,“是你?辽王世子?你在那里做什么?”
不等裴元志回答,跟顺王一起来的景王失声惊呼说道,“顺王兄,你看,那两人……死……死了。”
景王胆小,吓得拼命往自家长随身后躲。
顺王往柴房里看去。
果然看到那两个反贼头目的心口处,正汩汩的冒着血,其中一人的心口上,还插着一只小刀。
“辽王世子,你敢杀了人证?”顺王大怒,袖子一甩,喝道,“来人,将辽王世子抓起来,捆到圣上那儿去回话!”
裴元志此时,有口莫辩,“本世子刚刚来到这里,这两人根本就不是本世子杀的,顺王伯,你不去查真正的凶手,却来抓本世子,跑了真凶,你担得起责任吗?”
可顺王是个粗枝大叶的人,又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受得了裴元志这个小辈的指责?
马上冷笑着大怒说道,“哼,本王不会看错!人就是你杀的!还愣着干什么?来人,还快将他带走!连安王都反了,现在,每个人都值得怀疑!世子也不例外。”
不容裴元志辩解,顺王和景王各自招呼自己的手下人,将裴元志摁住了,往正德帝的住处而来。
暗雕频频看向裴元志。
裴元志一直摇着头,用眼神告诉暗雕,他们不能跑。
跑了的话,越发坐实他们,是那背后的执行之人。
那不是更给了陷他的人,一个更好的借口吗?
……
裴元志,被顺王和景王的人,带到了正德帝的卧房门口。
“跪下!”顺王的护卫,将裴元志用力推进了屋中,顺王又狠狠地踢了一脚裴元志。
裴元志不想跪下,却也由不得他不跪了。
“老实点,兴许,皇上饶你不死!”
顺王将一只匕首,递与站在屏风前的王贵海,冷冷一哼,说道,“这是在现场发现的。插在一人的心口处。而且,他们的身上,不仅有刀伤,还有一种奇怪的伤口,很深,一直在冒血,闻到得较浓的火药味。”
王贵海眯了下眼,接过匕首,往裴元志的脸上看去一眼,走进屏风后去了。
不一会儿,王贵海又走了出来,朝左右两边侍立的随从招了招手,“抬走屏风,皇上有事情,问辽王世子,不,问裴公子。”
裴公子?哪个裴公子?
人们面面相觑。
顺王一把扯下裴元志脸上的面纱,待发现,果然是裴元志时,他冷冷一笑,“裴元志,你敢装成辽王世子?你想干什么?”
裴元志淡淡说道,“这是皇上的意思,顺王爷有想法,可以问皇上。”
瑞王世子楚祯,也跟着瑞王前来见正德帝。
他对辽王世子并不熟悉,发现这位蒙面世子一直用仇恨的目光看他时,他是一头的雾水,这回发现辽王世子居然是裴元志,他才恍然大悟。
“裴元志,你还有脸来出现在这里?你这个衣冠禽兽!”楚祯极少骂人,活了这么大,骂得最多的,便是裴元志。
“祯儿,他的事,自有皇上来管,你站后面去。”瑞王喝住了自己的儿子楚祯。
楚祯森然的目光狠狠瞪一眼裴元志,走到瑞王身后去了,“是,父王。”
瑞王喊住自己儿子,是有目的的,这个裴元志的身份,很是特殊,明明杀了人,被顺天府通缉着,他却依旧逍遥着,可见,深得正德帝的喜爱。
正德帝又让他扮成辽王世子自由出入,不知是何意思。
但是不管怎么说,裴元志杀了两个重要的反贼头目,只怕正德帝不会放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