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演讲(1/1)

第二百一十三章演讲

礼堂里的延州人民很淳朴,田振说要热烈的掌声,他们就真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震得人耳背。

毕文谦对着辫子姑娘笑了笑,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没错,我是今天才到这儿的。”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上了舞台,停在了田振身旁,接过话筒,首先朝观众们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毕文谦。”

却是又一轮风暴般的掌声,不仅有很多人站了起来,甚至有不少女孩子的尖叫声夹杂其中!

毕文谦有些发懵,这……简直是脑残粉的表现啊!

可刚才那个辫子姑娘不都没认出自己吗?

这样的画风,让毕文谦不禁凌乱了。他偏头看向田振,眼含疑问。田振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先下去吧,既然我当中说这些,那就让他们录音吧!”

良久之后,掌声才渐渐平息下去。微微摇头,把疑问压在心底,毕文谦继续说话了。

“延州的乡亲们,大家好,我是毕文谦。今天刚到延州,本来打算的是和我们公司的歌手们一起开个小会,交流探讨一下这些日子下基层演出的心得感想。结果,好像某人在转达的时候出了偏差,让演出团以为我是想对整个演出团,以及延州的相亲们说一点儿什么。我说我一个公司经理,有什么资格对整个演出团指手划脚呢?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那我也不矫情,就以文华公司经理的身份,说一说我建议这次下基层演出的初衷好了。”

“虽然不太确定,但既然大家给予了我那么多掌声,说明大家应该是认识我的。可我这还是第一次到延州——想想,最大的可能,大家是通过青歌赛知道我的吧?我呢,在青歌赛上的确取得了一点儿成绩,并且,因为这个契机,我演唱的歌曲录的磁带在全国卖了不少,因此有了一些收入。凭着这些收入,我决定顺应改革开放的时代背景,开了一家合营的唱片公司,希望为我热爱的这个行业做一点儿什么,探索一条路子。这一次演出团里的几个歌手,艾静、苏虹、李灵玉、张静林、田振,都是我们文华公司的签约歌手。”

“文华公司坐落在京城,因为那里的物质条件比较好,文化条件、工业条件,都有一定规模。无论是音乐教育,还是歌曲录制,磁带生产,都有比较好的基础条件。从一个公司的角度考虑,定位在京城,是很务实的选择。”

“唱片公司是流行音乐这个行业的一部分,而流行音乐是面对全国人民的。歌曲的录制可以当仁不让的选择在京城。可是,歌曲的创作呢?总不能永远躲在大城市里吧?我们中国还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农村、乡镇人口远远多于城市人口是现状,是不可能在短期内就质变的现状。我们流行音乐的从业者,无论是写歌的人,还是唱歌的人,都需要去了解全国普通人的真实情况,只有这样,才能写出反映********生活的歌曲,才能唱出反应********情感的歌声。”

“如果贪图安逸而永远生活在大城市里,一辈子所见所闻的都是市井生活,那样的从业者,即使再有才华,也不过是用一辈子画出一幅《清明上河图》而已。一个从业者如此,不能说他不对,甚至,真能达到《清明上河图》的水平的话,那已经是足够青史留名的骄傲了。可是,如果一个行业都是如此,那么这个行业就脱离了大部分群众,也就必然一步步走向死亡。”

“那是一个可怕的结果,我绝不能眼看它渐渐成为现实。所以,我提出了这个下基层的计划,让歌手们从城市里走出去,到祖国河山的方方面面去走一遭,感受一下国家不同地区的真实生活。”

“都说新中国把鬼变成了人,在古代,我们这些艺术表演者,被视为下九流的勾当,张口就是戏子无情,闭口来句婊·子无义,连还嘴的余地都没有。而新中国之后,我们有了人民艺术家的说法和称号,什么叫人民艺术家?顾名思义,可以分成三段来理解:人民,艺术,家。脱离了人民,就会不接地气,偏离了艺术,就会流于庸俗,自然,也就不可能登堂入室,被称为‘家’了。”

“探索艺术的道路,谁也说不准,那不仅需要扎实的教育培养打下基础,更需要环境的激荡才能产生灵感,这是不可能主观强求的。我们能够自律的,只能是也必然是始终站在人民之中。脱离了人民,我们这些从业者,最终只会是一天天又从人变成鬼,重复古代的老路,沦为玩物,在达官贵人面前摇尾乞怜。”

“诚然,作为一个唱片公司的经理,我知道也必须知道怎样才能够赚更多的钱。我虽然是今天才到延州,但我晚上第一次吃的玉米碜,是这里的乡亲们平日里习惯的饮食,实话实说,很难吃,如果按我所去过的鱼米之乡的日常饮食来比较,说是难以下咽也不夸张。我甚至听说,在现在的陕甘宁边区,下馆子吃一份五毛钱的炒肉片,寻常人家都是看月咬牙才能下决心的。这里,没有多少人买得起并且愿意买6块多钱一盘的磁带,如果只从赚钱的角度出发,这里根本没有必要来了。”

“但是,公司还是让歌手们来了。艾静、苏虹、李灵玉、张静林,还有刚才站在我身边的田振,为什么要你们来到这个因为缺水而如此贫困的地方演出,为什么要你们跟乡亲们同吃同住?你们现在,听好了,记住了——”

“不是要你们向什么人挣什么表现,也不是要你们获得普通人的感激,更不是搞什么形式主义。这一次,是缺水的黄土高原,下一次,说不定就是山清水秀的深山老林,下下次,说不定就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大草原,也许不再缺水了,也许会有别的困难,也许,会是传说中‘桂林山水甲天下’那种怡人的地方。无论在哪里,公司对你们的要求,永远是跟当地的乡亲们同吃同住,体验当地的实际生活。因为,你们是中国流行音乐的从业者,是中国的歌手,中国那么大,你们该看看,看看祖国是什么模样。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音乐是文化的载体,而文化,就是各种生活点滴的积累。没有文化内涵的音乐,不过是流于表面的轻薄,如果功底好的话,甚至可以做成流水线式的产品。可那样的歌曲,终究是没有生命力的。”

“真正优秀的流行音乐,不仅能流行一时,更能流行一世,甚至,代代相传。我让你们体验生活,是希望你们能够深入了解自己所生活的时代,提炼出一个时代的精气神,让你们的歌声能够凝结着体现一个时代的烙印,甚至,是超越时间束缚的广博。”

“公司和你们签约,录歌卖磁带,磁带卖得好,你们能够赚钱,公司也赚钱,但除此之外呢?造纸术和印刷术让李白苏轼这样的诗词大家的作品流芳千古,而留声机的发明,也给了歌手相似的机会。不说千古,只说百年,当你我都已经成为历史之后,百年之后的人们在提起这个时代的时候,提起这个时代的流行音乐的时候,会提起什么?会不会提起你们?对你们的评价会是什么?好还是不好?一笔带过还是连篇累牍?”

“归根结底,我希望,你们的歌声能够代表一个时代,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你们首先需要真正了解这个时代。所以,我要你们到处走,而不是在一个地方盲人摸象。”

“最后,我稍微帮你们计算一下:假设一个歌手从20岁工作到60岁退休,40年里,每年除了录歌、学习,以及休息,能够用来下基层的时间,最多只有半年。一共,也就是大约20年,取个整,算7000天好了。而中国有多大呢?将近3000个县级单位,超过40000个乡镇级单位——很显然,如果你下基层不是走马观花,那就不可能一个人绝对意义上走遍全国。所以,原则上,公司不会安排一个歌手两次下基层到相同的地方。换句话说,你们得好好珍惜每一次和这里的乡亲们交流的机会,因为你们基本上没有第二次机会。”

“好了,这些话本是我想和公司的歌手们私下里说的,既然因缘巧合,也不妨和大家一起分享。鉴于刚才大家给我的掌声如此热烈,我也厚脸皮猜一回,大家可能会希望我在这里唱上一首,或者几首。不过,对不起,今天我没打算唱歌。或者说,我这次来这里,既是以一个公司经理的身份,也以一个创作者的身份,唯独,没有以一个歌手的身份来。接下来的日子,我会跟着演出团一起走,了解边区的风土人情,我会为这片土地写一首歌,或者,不止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