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程祁醒来的时候发现列车没有在开动。他还以为是停下来加水加煤呢。结果朝着车窗外一瞥,却发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压根就是荒郊野地一片。
“怎么半道停车了啊。”程祁一个骨碌翻身下床披上一件深衣。
对面床上是空着的,估计吴礼伟是趁着他睡觉的机会跑出去和抚子姑娘探索天与地的大和谐了。
程祁套上一双鞋,走到洗脸盆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弄了点水洗了把脸,然后把长长的但是不怎么飘逸的秀发挽起来——说真的,程祁来到这个世界什么都觉得还凑合,就是对着留发的习俗感觉不能忍——不过一想到为了保留这个习俗,在某个时空死了几千万还是一亿人,他也就不敢再多想什么移风易俗的事情了。
拾掇好自己后,程祁准备出去找点儿东西来安抚一下自己的肚子。谁知道,刚一出门,就看见车厢的过道里站满了人。
“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吗?”程祁也是一位好奇宝宝,不然不会做出下水救人这种冲动事儿来。他挤过两个穿着杂役服饰的列车员,挤过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来这里出了人命案子!
前面说到的,这一节车厢总共只有四个包间,甲号包厢让华芳芙她们主婢预定了,乙号包厢是被一位南洋来的客商与他的长随包下了。后面的丙和丁分别是程祁与黄阳包下的。
现在出事的就是乙号包厢,程祁虽然没能挤到门口但却也听到了,死掉的就是那位南洋来的客商雷某某(嗯,好像不叫雷老虎),根据一位从别的车厢请来的大夫判断,这位倒霉鬼大约是在丑时到寅时之间被害的——说起来也叫一个惨字,据说他被人捅了好多刀,活活的是流干了身上的血才死掉。
“这样凶残的手法,一定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少年神探黄阳也挤了过来,而且还振振有词的发表评论:“第一嫌疑人就是他的长随——阿祁你还记得吗,昨晚我们一起在餐厅吃饭的时候,死者可是对他的长随态度相当恶劣。”
经黄阳这么一提醒,程祁也想起来了,昨天晚餐时分,黄阳与华芳芙就光的本质还在发表各种意见的时候,坐在另外一桌上的死者似乎因为他的长随弄错了一份文件而大发雷霆,还把一碗汤都泼到了长随的衣服上。
“难道是报复杀人?”程祁也有样学样的摸起了下巴:“凶手以如此残忍的方式来杀害死者,显然不符合求财杀人的特征。倒是很像因为某种仇恨而动手的样子……不知道那位长随在哪里?找到了吗?”
“还没有找到……你是谁,为什么要在凶案现场信口开河。”
一名背对着程祁和黄阳的校尉下意识地回答道一半后扭过头来盯着这两个小子,程祁吓得一缩,黄阳倒是没被吓唬住:“我们可是车上的乘客,现在有别的乘客出了事情,我们的生命也等于受到了威胁,这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可是要赔偿的!”
其实这位校尉并非是大宋官家的禁军校尉或者厢军校尉,而是长途客运公司为了保障列车行进中安全所雇佣的,除了穿着的制服与正式的厢军校尉有些相似之外,两者并无一个宋文的关系——说一句通俗的话,其实就是保安队长与武警的区别!
只不过这位校尉与他的手下也是合法持刀持枪。让他们对付不开眼的山匪路霸问题不大,但是要他们破个杀人案件其实也是怪为难人的。
黄阳先放了一通狠话之后,又抬出一位菩萨来:“你知道我舅舅是谁吗?我舅舅是山东提刑司的李清风李副使。不就是一个杀人案么,爷爷我三岁的时候就看过了不知道多少个灭门惨案,什么桃花村五人六尸案,幻影戏班预告杀人案,哪一种怪案子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比这个破案件高到哪里去了。你们啊,还是要学习一个,都过来过来,看看小爷怎么给你找出真凶——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
听着黄阳红嘴白牙的胡说八道,程祁真恨不得在脸上贴一张纸:“我不认识他。”不过他这一番胡搅蛮缠还真的把那个脑袋里面都是肱二头肌的校尉给吓唬住了。他给黄阳让出一条路来:“那您若是有本事,便请看看吧,里面可吓人呢,吓坏了小祖宗,我也是担当不起的。”
说罢,他又对其他人道;“都散了吧,删了吧,血气冲天的,没什么热闹可看。”
不过,这无聊的旅途上,哪里有比这更热闹的趣事呢,围观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却好像还在源源不断的从别的车厢赶来。
程祁远远地看了一眼,转而对校尉道:“怎么停车了?这时候应该尽快开车才对啊,一直开到最近的车站,通知当地的衙门来才是。停在这里,万一凶手趁机潜逃了可怎么办?”
校尉的脸一下子就变白了——不用说,停车这个馊主意显然也是他出的。程祁又道:“实不相瞒,家父也是公门中人,对这一行也略有所知——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人是谁?他至少也有七成以上的可疑。”
话音未落,他似乎感受到了来自某个地方神秘的凝视。慌乱地扭头望去,只见华芳芙靠在车窗边的丫鬟身上:“是我发现的,有什么问题吗?”
程祁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下了一个套,赶紧转移话题:“我建议还是赶紧把车发动起来吧,停着车太方便凶手跑路了,还是开起来比较稳妥。”
校尉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忙安排人去准备再把车头发动起来的事情。黄阳此时也从乙号包厢里退了出来:“果然是一个惨字怎了得啊……身上中了十几道,全都是非致命的伤害。我就不懂了,怎么这家伙能忍得住一声不吭?”
“说不定给他下了药。”大夫道:“我知道现在有几种麻醉药用过之后能让人彻底的昏迷,即便是把胳膊卸了,或者把肚子剖开都完全没有反应。”
“那看来凶手还懂医学呢。”
程祁扭头看看华芳芙:“小娘子,你不认识这个人吧。”
“我家姑娘当然不认识他了。”丫鬟丹儿气势汹汹的道:“你怎可这样凭空污蔑我家姑娘。”
程祁讪讪的笑了:“我也觉得是这样,还是黄阳说得对,那个长随最为可疑。”
“对,应该把他找到。”校尉反复抓住了救命稻草,让自己的所有手下都出去寻找那位失踪了的长随。程祁还特地提醒他们:“他的一件长衫被汤弄湿了,可能会换衣服,也可能没换……让弟兄们都留心一下,或许是条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