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楠正抬脚欲走之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
回头一看,却是杨怡在后面一路小跑了过来。
秦楠好笑地看着面前气喘吁吁,额头有细密香汗的杨怡:
“你怎么来了,你不用伺候我了,我准备回去住,要等两个多月后才过来。”
“但总管大人吩咐了,不管公子去哪我都要去哪,就算公子您回去了我也要跟着,观察公子的衣食起居,吃穿住行,以方便日后照顾公子,不然...不然要受罚的,求求公子带上我吧。”
杨怡眉目间有几分哀求地幽幽道,加上她娇弱的气质,楚楚生怜,让人下意识地有种疼惜感。
秦楠有点头大,从来没有被伺候过的他有点不习惯这种体验。
但别人女孩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带她走就要受罚,而且从她说到总管大人四字时流露出的惧怕,恐怕这惩罚还不轻。
“那行吧,正好我准备游览一番天澜城,有个导游也好。”
秦楠挠了挠后脑勺勉为其难道。
杨怡闻言才由怨转喜,破涕为笑,忙不迭地连连点头,生怕秦楠反悔了似的:
“好的好的,我打小在天澜城出生,这地方我都熟!”
有了杨怡这个本地人引路,介绍当地的种种趣闻与风俗,秦楠听得饶有兴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同时秦楠也从她的谈话中知道了她的出身。
作为本地人,杨怡小时候家里还是颇为富裕,她也是养尊处优。
但好景不长,父亲在她十岁那年染上了赌瘾,日益严重,不但把家产输得精光,还欠了一屁股债,成天被人以各种手段方式追债。
到最后他以至于瞒着母女二人,签下了卖身契,把她们母女全卖给了青楼。
杨怡母亲得知后,如晴天霹雳,一番痛哭后带着女儿上吊自缢。
但杨怡幸运的活了下来,后她一个亲戚实在看不下去了,出面把杨怡从青楼赎了回来,然后打通了关系把她安排进了杨府做侍女。
杨怡自身条件也比较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所以才成功地留了下来。
母亲自杀三年后,父亲也染病身亡。
“所以,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我就成了孤儿,能做的,也就是在杨府拼命地工作让总管大人满意,不至于被赶出杨府沦落街头。”
杨怡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少有的平静,似乎是在诉说着另一个人的故事,但眼眶,却悄然渐红。
秦楠的心颤了颤,抿了抿嘴,却又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得了此般的心酸艰难。
每个人有属于自己的苦痛,谁也替代不了,谁也承担不了。
一如他之前在古陵城的光景,苦痛各有不同,但艰难心酸,却是共同的。
到最后,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番谈话过后,二人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一连许久,二人只是闷声走路,也没有方向,漫无目的地。
直到秦楠看见了一憧奢华气派,是天澜城第二高的建筑楼,不禁发声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杨怡抬头看了看那栋楼转头跟秦楠说道:
“这是罗门拍卖场,是天澜国最大的拍卖场,定期会举行一些珍贵器物的拍卖,会专门发邀请函给上流的权贵,普通富贾想进去,则需要花大价钱买门票。”
然后她看了看大门停放的各式装饰豪华的马车:
“看样子今天应该是有举行拍卖会,不然不会停这么多马车。”
秦楠了然地点了点头,一时来了兴致。
长这么大,他还从未参加过拍卖会,虽然没啥钱,进去转转长长见识也挺好。
这样想着,秦楠便抬步欲进。
杨怡见此却不禁瞪大了些眼睛:
“公子,这里没有门票是进不去的,而且在竞拍前早就卖光了,而且邀请函也只有天澜国屈指可数的大人物才有,您确定要进去吗?这里护卫的态度一般都不太好的。”
“以前我和朋友逛街路过这里,想进去看看但没有门票,被护卫羞辱了一顿...”
杨怡试探地小心翼翼道。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秦楠没有门票想进去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门口的护卫给羞辱。
秦楠听了挑了挑眉,转头看了看她咧嘴一笑: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被人羞辱的滋味了,我倒想看看他们是怎么羞辱我的。”
杨怡听了后,扯了扯嘴角强笑道:
“公子既然要这样,那好吧。”
说着,她硬着头皮的快步朝拍卖场的护卫走去。
总管大人有令,任何被嘱咐伺候的人,有任何方面的困难与危险,侍女必须第一时间冲上去,否则扣一分,一年内若扣了五分,逐出杨府!
秦楠看到她这番举动,颇为意外,但她走得却是如此急快,以至于秦楠拉都没拉住。
“站着,你干什么的!门票拿来才能进去!”
门口两个身着金锁,头戴乌盔,腰悬大刀的护卫,一脸横肉怒容,唰的一下抽出大刀,拦在了杨怡。
他们作为罗门拍卖场执守多年的门卫,一双眼睛早已能够娴熟地分辨出来人谁是富翁权贵,谁又是普通商贾来凑热闹的走夫。
而且就算有门票,他们对待来人的态度也有所不同。
有门票但看上去是凑热闹的,不出点血塞些钱,审门票能审到拍卖会结束,态度也很是不耐。
有门票有点小钱的,怠懒地仔细查票后让他们进了,自觉点的,塞点钱给他们也不卡你流程。
至于是有名的富商权贵,那自然是在管事大人的迎接下,跪舔讨好地摇手请进。
反正罗门拍卖场针对的主流是天澜国权贵,买不起的普通平民百姓鸟都没人鸟,投诉也没卵用。
火眼金睛的他们,一看杨怡身上那身宫女装,就知道是个下人,表情陡生憎恶地拔出大刀,怒盯着她,生怕她脏了这里高贵的空气。
两把明晃晃的大刀挡在身前,杨怡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倒退,要不是秦楠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得栽个大跟头。
“哪里来的下人,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赶紧滚,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一个满脸横肉凶相尽显的护卫开口骂道。
“诶,你别吓着小妹妹嘛,小妹妹呀,想进去玩吗?待会跟哥哥去喝点小酒,哥哥下次放你进来玩哟。”
另一个龅牙护卫瞧了会,发现她还是个美人儿,不禁盯着杨怡玲珑有致的窈窕身段舔了舔舌头淫笑道。
“我....”
杨怡像受惊的小白兔般惊慌。
秦楠将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怒火蹭蹭直冒:
“你为什么要擅作主张走在我前面?”
他罕有地在杨怡面前板起脸冷声问道。
“这样..这样他们骂的至少还是我,不是公子。”
“杨府的《婢女三十则》中也有命令,伺候的主人遭遇任何事情,奴仆都必须第一时间冲上去替主人挡着。”
杨怡看到秦楠面无表情的样子,害怕自己惹恼了公子,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泫然欲泣。
秦楠听后,心不禁颤了颤,明白原来是因为自己一意孤行没有门票还想进拍卖会,杨怡她怕自己被护卫羞辱,这才替自己闯了上去。
秦楠莫名一阵心疼:
“你这傻姑娘,我是一般人吗!”
“你给我听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必须躲在我的背后。”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天塌下来了,都有我顶着,你听到了吗?”
他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泪光隐闪的水眸,居高临下而语气霸道地不容抗拒道。
杨怡仰着头望着秦楠,他认真而霸道的样子,让她的一颗心狠狠地颤了颤。
这番像是恋人间的情话,如滚烫的熔岩,将她一颗孤寂冰凉的心烫得砰砰直跳,她觉得心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化了。
霎时间,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吧嗒吧嗒顺着脸庞往下直掉,看得秦楠少有的慌乱。
“你怎么了,不要哭。”
秦楠手足无措而生涩地用衣袖给拭去她脸上的泪水,但眼泪却越流越多。
“没事的,我不哭,我不哭。”
杨怡狠狠吸了吸了鼻子,挣扎着想露出一个笑脸,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娘的,谈情说爱给老子滚一边去,穷酸瘪样,别坏了老子们拍卖场的风水!”
一脸横肉的护卫提着大刀,指着秦楠的脑袋恶狠狠地怒骂出声。
“真是大白菜被猪拱了,长这么漂亮跟哥乐呵乐呵几晚上,拿的钱不必跟这小白脸几个月多得多?你这相貌,去青楼做鸡也比跟这个小子混得好得多啊!”
一脸猥琐相的龅牙护卫,看着高大俊朗而强健的秦楠不屑地撇了撇嘴,酸溜溜地嘲讽道。
能跟婢女在一起的,无非也就是些打杂干苦力的货,比起他们这种给拍卖场看门的护卫来说,社会地位差得太远了。
而且不关心穿着打扮的秦楠,穿的也是些以前的旧衣服,只是改大了些,让人看上去觉得就像个贫寒小子。
杨怡听到青楼两个字,脸色霎时变得难堪了起来,脸孔涨红着,窘迫而局促。
“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