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黛这次是真晕。

她知道秦川是瞎子, 瞎子看不见, 一般都靠耳力,所以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靠装晕来瞒住秦川。

好在这家伙虽然态度冷淡,但终究不是个狠心肠的,摸到她额头滚烫, 便将她打横抱起,进屋摇铃,喊自己常用的那个大夫过来。

也不枉她将尤婉莹的身体作成这样。

“每次来你这里都黑灯瞎火的……”

楚怀安背着药箱进屋,他这一世穿成了一个神医, 偏偏一上手遇见的就是秦川这样几乎无药可解的毒。

“我不过一个瞎子, 何必浪费烛火。”秦川声音淡淡的, 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在黑暗中准确的摸到烛台, 替楚怀安点亮。

“今日的药服了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楚怀安将药箱放下,他这几年快把医书翻烂了, 也没找到能医治秦川的方子,只能找系统兑换了些古方, 一个个试过去。

今日才换了一个新方,秦川喊他过来,怕是为了这个。

“没有。”

楚怀安疑惑了, “那你这大晚上的喊我过来干嘛?”

秦川沉默了一瞬,半响才伸手指了指屋内, “里面有个人, 需要你帮忙看下。”

楚怀安微微一愣, 他来到这个世界几年了,也在秦川身边待了几年,却从未见他跟秦老太爷之外的人接触过。

如今,竟然会主动要求他替别人看病?

楚怀安好奇的走近里屋,想要看看是谁,却发现榻上昏睡着一个他认识的少女,面色潮红,呼吸也不太正常。

他知道这是秦府里借住的那位表小姐,却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秦川房里。

楚怀安揶揄的打量了秦川一眼,却想起他是个瞎子。

好吧,真是无趣……

他默默的收回视线,伸手搭到尤婉莹的腕上,摸了摸脉象,嗯,白天听说这位表小姐落水,果然现在受凉惹了风寒。

症状还不轻。

刚准备收回手,写下药方,楚怀安却变了面色,将手指又按回了脉上。

“怎么,很严重?”

秦川半响都听不到楚怀安这个话痨开口,蹙着眉问。

“风寒侵体,怕是有的休养。只是……这位身上最严重的可不是风寒,是毒。”

听到最后一个字,秦川心下蓦地一沉。

当年他的眼睛,就是毁在不知名的毒物上。

“这毒有什么害处?”秦川的声音微沉,一扫之前对尤婉莹的漠不关心。

楚怀安静静的看着床榻上昏睡的少女,伸手拨开她脸颊上的碎发,看清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

“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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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中的梁黛还不知道楚怀安这世又给她当了一次助攻,系统害怕她把自己揪出来臭骂一顿,早在楚怀安出现之前就顺手让她跟尤婉莹的身体一起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日日头初上,梁黛这才顶着尤婉莹的身体头痛欲裂的醒来。

“二……”

刚喊出一个字,她便瑟瑟的把剩下的音节全都吞咽了下去。

端着药碗的秦川神情依旧冷漠:“怎么,你就那么喜欢二弟?”

“没,没有……”少女的面色涨得通红,清醒状态的她很快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川表哥,对,对不起。昨夜,昨夜……是婉莹烧糊涂了。”

她似乎是想起自己昨晚干了什么,猛地垂下头,声音也越来越低。

秦川冷笑一声:“现在认识我了?”

尤婉莹嘴唇嗡动,不敢说话。

属于梁黛的灵魂却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府里的瞎子只有你,哪能猜不出来是谁。

“既然认出我,那便管好自己的嘴。”秦川搅动着药碗里的勺子,声音冷淡:“二弟昨日已经成亲,你那话在我面前说过也罢,若是再被旁人听到,可休要怪我不客气。”

他感觉到床榻上少女的身子缩了缩,似乎被他吓到,这才满意的将勺子往前一伸。

半响,却没等到人凑过来。

秦川眉心微蹙,他难得伺候一回人,怎么对方还这么不识相。

“我,我怕苦……”

看到他皱眉,少女身子瑟瑟发抖,裹紧了被子,却依然不肯上前喝药。

秦川将勺子重重丢进碗里,心里想着女人真是麻烦。

但想起这姑娘小小年纪便遭人下毒毁容,与自己同病相怜,实在是可怜。还是站起来,摸着墙,不知道从哪里翻箱倒柜摸出了一盒蜜饯。

“趁热喝药,然后吃掉。”

秦川一手伸勺,一手拿着蜜饯,强硬的伸至尤婉莹面前。

尤婉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抿上一口棕黄色的药汁,然后不用秦川催,便苦着眉凑到另一只手边咬上一大口蜜饯。

“好苦。”

少女吐着舌头,低声埋怨着。

秦川的手却僵在原处。

刚刚少女过来咬蜜饯时,柔软的舌尖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指尖,一股陌生的酥麻之感席卷过全身,让他手里剩下的半颗蜜饯几乎要拿不稳落下。

顶着尤婉莹身体的梁黛看见秦川的反应,唇角微微勾起。

这秦川与秦真虽是兄弟,但是一个痴迷练武,两耳不闻窗外事。另一个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却喜爱红袖添香。

这招对秦真那个多情种子不一定有用,但对秦川这个不是在武场便是战场,从未单独接触过女人的,却一定有用。

“川表哥?”

见秦川不动,少女疑惑的声音响起。

秦川这才反应过来,将蜜饯捏进掌心,握了一手的黏腻。另一手却是胡乱的舀了一勺汤药,径直伸到尤婉莹面前。

尤婉莹倒吸一口气,连忙喝掉这勺快要凑到自己鼻尖的药。

只是她缓了半天苦味,也没等来下一颗蜜饯。

尤婉莹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要不,川表哥……你还是让我自己来喝药吧?”

秦川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将碗往她手里一塞。

“啊——”

尤婉莹的手刚接触到碗边,便猛地一缩。

还带着烫的药汁便全部泼洒在了她身上,以及秦川的榻上。

“怎么了?”

秦川伸手去探,却被尤婉莹的一双小手拦住。

“川表哥……”少女的手发着颤,声音听起来似乎要哭了,“你这里可有烫伤药,我腿和腰间都被烫到了,好痛……”

秦川摸到了被子上一片潮湿,知道她把汤药给弄泼了,却没想到她还能把自己给烫伤,下意识的就要摇铃喊大夫。

但猛地想起来男女有别,这件事不能找楚怀安帮忙。

他蹙着眉,思考片刻,站了起来:“我去喊你屋里的丫鬟过来。”

却不料尤婉莹听闻这句话脸色大变,“不可,若是让人知道我在川表哥你院子里过了一夜……”

秦川挑眉,呵了一声:“现在才想起来?有些晚了吧。”

尤婉莹本就有些苍白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系统看见这一幕,心里恨不得给宿主鼓掌,真是敬业,在个瞎子面前都这么认真的演戏。

她哆哆嗦嗦的问:“那怎么办……舅母不会饶了我的……”

“为何不会饶了你?”秦川微微皱眉,尤婉莹的舅母,不就是他的母亲,秦吴氏吗?

“她不肯我接近二表哥,说若是我胆敢再找二表哥,就要将我撵出府去。”

“舅母这么不喜欢我,也一定不会让我接近大表哥你的……”

却不料秦川听闻此话,唇角露出一丝讽意:“你怕什么,这府里又不是光她说了算,上面还有祖父在呢。再说,你也不用担心……”

“她对我,不会跟对二弟一样的。”

尤婉莹微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了,不用多想了。”秦川也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女孩子,只会陈述事实,“你院子里的丫鬟阿荷,昨天半夜有过来寻你,被我打发回去了。”

“今日大家还会忙二弟的婚事,我让她帮你遮掩点,不会有人知道你在这里的。”

“只是你这烫伤……”秦川微微蹙眉。

“如果有药,我自己抹就行了。”听到关于秦真的婚事,尤婉莹的情绪明显低落了几分,垂着头道。

秦川默不作声的扶着墙,又一次翻箱倒柜,找出了烫伤药来。

他眼睛刚看不见的时候,经常逞能,摸索着去做各种事情,也有不少将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情况。

是以这个药,还能寻到,没必要将楚怀安喊过来。

“给。”

冰凉的药瓶递了过来,尤婉莹伸手接过,然后抬起头。

“川表哥,能劳烦你出去一趟吗?”

然后又像是想起什么,“哎,算了,不用出去,反正……川表哥你也看不见的。”

最后一句的声音很低,嘀嘀咕咕的,却偏偏让秦川听见。他的脚都跨出去一半了,被她这么一说,像是卡在了原地,前进不得,后退也不得。

敏感的耳朵捕捉到少女解开衣扣的声音,秦川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

他深吸一口气,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快步迈开朝外走去,却又猛地被身后的尤婉莹喊住:“川表哥,你能帮我拿条干净的帕子过来吗?我想把身上擦干净再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