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黛尽力才按压下自己的火气,她本想借着住在沈府的机会,让自己在沈夫人手底下过得再凄惨潦倒一点。

但是楚怀安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有的计划。

因为是并不属于柔娘记忆的人,她没法子判断对方的性格,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就地飙戏。

楚怀安不松口,她便只能把抵着脖子的碎片再往前顶上一些。

她可真希望系统的下次奖励是免除痛感,每回把自己折腾得鲜血淋漓的,怪疼怪疼的。

不过这样的僵持并没有多久,沈慰趁着粱黛身子“微晃”,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夺下她手中的碎片。

“慰儿!”

“少爷!”

很好,这回受伤的变成沈慰,屋子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沈夫人本来是打定主意再也不肯接近那个戏子一步的,但是此刻听说儿子受伤,也慌忙的带着大夫和几个贴心的下人赶了过来。

她看见柔娘便忍不住一顿数落与冷嘲热讽,然后沈慰便开始与亲娘争执……

沈老爷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一边还要偷偷地瞄几眼自己的小妾,摸摸小手安慰一下,也是很辛苦了。

等等……

粱黛默默的将手从沈老爷的魔爪里收回来,看到一旁还有心思磕着瓜子托腮看戏的楚怀安,突然把一件事情想通。

就好像她不了解他一样,那么这位督主大人,或许也不知道,她不是原本的柔娘?

粱黛眼前一亮,她召唤系统试图一问,结果系统却含糊着望天:“太久远了,上个宿主当时有没有让我勘测过你的身份我真的忘了……”

粱黛:“……滚蛋。”

她隔着纱幔看戏,楚怀安磕着瓜子看戏,等到时候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说话。

“沈老爷,你想清楚了吗?”楚怀安并没有过分纠缠,只是笑着站起来,“就算今天不走,以后,你们也会求着我带走她的。”

他说着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沈家为他泡的茶叶,然后端起茶盏,将茶水倾覆在地上,“如果你不同意,这,就是今后的沈家。”

沈家的生意,沈家的一切,想要颠覆,都只在楚怀安的一句话之中。

联想到这些,沈老爷沈夫人脸色大变。

他们俩对视一眼,商人趋利避害的本性很快让沈家夫妇做出了抉择。

沈慰看出来了父母亲的意思,想要站起来,却被沈夫人这次从娘家带过来的几个下人按着坐下,双眼急得通红,“柔娘是我接回沈府的,我不会让任何人从沈家带走她!”

楚怀安笑了,熊孩子就是太天真,“那如果她自己,愿意跟我走呢?”

沈慰一愣,什么?

楚怀安目光温柔的看向粱黛,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伸手抚过她的脸颊,用这世间最蛊惑人的声音问她:“你愿意跟我走吗?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金银首饰,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能给你。”

粱黛深吸一口气,这种言情小说常有的套路,竟然想用到她的身上。

她眼眸一闭,躲开楚怀安的手。

但是睫毛微动,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心动。

半响,她才睁开眼,拨开纱幔,靠坐在小翠身上,虚弱的问:“真的,什么都能给我?”

楚怀安笑得灿烂,他弯下腰去,一步步的哄她:“是的,不要说治好你的嗓子,哪怕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你想,我都能满足。”

众人都以为楚怀安此刻是见到了柔娘的容貌,才显得极有耐心。

粱黛却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位督主大人在没有见到自己的脸之前,便已经打定主意带走她了。

粱黛蹙眉忧愁的坐着,她思考了多久,沈慰手心里便捏了多久的手汗。

良久,粱黛才睫毛微颤,垂着眸张口,“我跟你走。”

这四个字恍若炸雷一般落在沈慰耳边,他猛地站起来,手上正在包扎的伤口都被他再次扯出血来。

“你看看,你看看!我早就说过,这就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沈夫人狠狠掐了一把沈慰的胳膊,希望儿子早点清醒过来。

沈慰不想相信,可是他的心里难免也有一丝失望裂开。

粱黛看向沈慰,撞见了他眼里的失望,猛地一怔,似乎有些受伤,然后半响,才扯出一抹苦笑。

然后这抹笑,成为了沈慰这辈子梦里再也挥不去的梦境。

粱黛像是下定了决心,扶着小翠站起来,穿起绣鞋,向楚怀安一步一步走去:“我想好了,我跟你走,但是……”

她停在楚怀安面前,扬起头,那双眼里的坚决让楚怀安微微一愣。

她一字一顿,如立重誓:“我要你,替沈慰铺一条青云之路。”

楚怀安有点意外,他想过世间女子听到这样的承诺,会有两种反应:一是不为所动,二是为之动容。

但柔娘,两种都不是。

她为这条件心动了,却不是为自己所动。

“我希望他这一生,三元及第,仕途坦荡!”

“我要他,光宗耀祖,儿孙满堂!”

“我要他,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这些,你都得应我!”

楚怀安脸上的嬉笑第一次收敛了起来,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粱黛一眼,似乎想要透过她看到什么。

良久,他才绽出一个浅浅的笑,伸手接过小翠手里的披风,给只着单薄里衣的粱黛亲自披上:“好。”

好什么?

不好!

此刻的沈慰目眦欲裂,他想拉住一步一步跟着楚怀安向外走去的柔娘,可是他却被沈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下人们死死压住。

不可以……

什么青云之路,我不要!

什么三元及第,我不稀罕!

若说先前他的失望只是一分,那他现在要为先前的那一分后悔十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去想柔娘!

沈慰拼命的朝着粱黛的方向伸出手,却连一片衣角也碰不到。

就连嘴,都被人死死捂住。

求求你,求求你!

求你留下来,求你不要走……

少年无法出声,眼里全是后悔与苦苦哀求,粱黛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沈慰眼睁睁的看着柔娘被扶上那位楚督主带来的轿子,终于挣脱开下人。

他想要追赶上去,可是却被沈老爷沈夫人亲手拦住。

他挣扎着上前,却被下人扑倒在地,华贵的衣料沾满了灰尘,就连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的眼泪,也一起滴入了尘土里。

“柔娘!柔娘!你不要走!”

他声嘶力竭,他悲痛欲绝。

“都怪你们!都怪你们!”

粱黛早就随着楚怀安走远,她什么都没带,只要走了小翠。

只是沈慰的声音,一直萦绕耳际,从不甘到愤怒,从愤怒到伤心,到最后知道再也追不上后的嚎啕大哭。

小翠听着这哭声都有些不忍,“夫人,沈少爷哭得太可怜了,我们真的要走吗?”

坐在轿中的粱黛唇角微微勾起,是啊,当然可怜了。

只是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走呢?

我要的,就是你荣华富贵官服加身,却始终记得,这是一个女人,用自己的一生为你所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