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握刀的手有那么一瞬不稳。
慕清彦的妹妹。
她虽然不关注慕清彦,但今生既然同慕清彦有了纠葛也简单了解过慕家的情况。
前任辽东郡王与妻庄氏琴瑟和谐,一生不曾纳妾,膝下只有一双嫡出儿女。
除却慕清彦这个长子外,就是幺女,名唤清音。
慕清音,辽东清音郡主。
既然是慕家唯一的女儿,会慕家的易容术也就顺理成章,智计谋略不输慕清彦也不是什么意外。
与她方才所说的也都能对上。
罗氏虽是女子却野心勃勃,要为慕家为慕清彦搏个前途。
所以她才成了那下棋的人。
又或者是慕清彦的父亲,只不过前任慕郡王英年早逝,所以将一切留给女儿处理。
长宁眸中顿时阴了两分。
慕清彦的妹妹竟是前世剥掉她面皮的仇人,甚至有可能是前世一切的罪魁祸首。
血债血偿。
长宁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刀锋已切入罗氏皮肉。
罗氏心中恐惧,尖声叫道:“我是慕清彦的亲妹妹!”
长宁回神,看着罗氏脖上血痕。
罗氏已经尖叫:“他只有我这一个妹妹,从小到大都最疼我,你若伤我分毫,我哥一定不会原谅你!”
长宁磨牙,眼中明灭不定。
前世的一点一滴从她眼前滑过,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完全沉浸在前世的回忆中。
今生的种种不断交杂其中。
庆安城外曹彧暗夜中那一箭,秦无疆横刀跨马拦住和亲队伍时的畅饮,还有方谦牢中的撕心裂肺,沈锦容玉容带泪忧心忡忡。
但更多的,还是慕清彦。
庆安城中草草一面,长安城下三星赶月勇夺魁首,星光月幕,他笑容醇和声音酥沉,为她讲述星空大道。
他每每付出都不声不响,直到银州劫亲。
如流火坠地,瞬间点燃她心中所有愿景,描绘出她脑海中的英雄形象。
而今。
她却要杀他的妹妹。
罗氏听到长宁的磨牙声,唇角勾起一道笑意。
“你想嫁给我哥做辽东郡王妃,就该知道我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罗氏又开始那得意的语调。
“我是你的小姑,你真要杀我,将来如何面对我哥,面对慕家的列祖列宗?”
四下都傻了眼。
尤其是柳家那四个旧部,其中一人重伤,互相搀扶着靠过来,原本挡在长宁身前闻声顿时诧异回头。
“啥……啥小姑?”
“少主还没成亲,哪冒出的小姑?”
“难道……是宋将军那个女儿?”
他们有人记得长宁和宋宜晟定亲的事,却不知道长宁原本是和慕清彦结下婚约之事。
“宋贼在哪儿?老子一刀砍死他!”几人下意识喊道,以为是宋宜晟在暗中策划这一切,让他的妹妹出来捣鬼。
“她不是宋宜锦,”长宁沉声道:“宋宜锦已经死了。”
身后骤然响起“嘭”地一声。
“谁!”长宁警惕后顾,只见一株小树摇摇晃晃,像是刚被人重击一拳似得。
长宁微微扬起下巴。
她确定,那个逃走的人是一直在暗处的宋宜晟。
长宁勾起笑,钳住罗氏喉头向后拖去。
罗氏蹬着腿,勉强跟上长宁的步子。
“让他们滚远点,”长宁下令。
罗氏使眼色,剩下的人都站立不动。
长宁噙笑:“我知道你在拖时间,拖到后面的人解决掉单丹臣,赶来救你。”
罗氏勉强一笑。
“我在你手里,他们都是王府家将,不敢轻举妄动。”
“是吗?但你似乎忘了一件事,”长宁勾起笑来:“我还没有相信你。”
罗氏眼中一瞬慌乱。
长宁眉头上扬,她方才被罗氏引到一条线上走了岔路。
现在想来。
一切都串联的太顺畅,顺畅的如人谱好的剧本一般。
如果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未免让她知道得太轻松,着实有些对不起罗氏此前的表现。
“我知道你在怀疑我的身份,但我从来不爱习武只喜欢跟父兄对弈,可你却抢走了他!”
罗氏说话间眼露凶光:“你现在没了公主身份,只要你答应再也不见我哥,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长宁眯起眼:“你放我一条生路?”
罗氏哆嗦一下抿唇道:“在宋宜晟府中我也算救过你,虽然当时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没有戳穿总算是帮过你,你难道要恩将仇报吗?”
“我有今日之难,莫不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取我面皮,害我性命——”
“你不是没死吗!”
罗氏抢着道:“你今日放了我,我也放了你,我们互不相欠,好……好不好?”
好不好。
罗氏的后话都在长宁耳中化作回音。
她还没死。
“我是没死,但这一路护送我的众兄弟死了多少?你这一条命,怕还不够赔的。”长宁厉喝。
“杀了我你们一样逃不掉!”罗氏尖叫。
她拳头紧攥,抓紧最后的救命稻草:“还有单丹臣!”
“他是柳一战的旧部,我原本要抓他送给三皇子领功,现在作为交换送给你,你放了我,我们再来斗过!”
“单将军还活着?”四人面露惊喜。
长宁也斟酌这件事。
现在罗氏的身份还不确定,但单丹臣在她手里却是八九不离十,如能换来单丹臣一条命倒是能在接下来救华文的事上出力颇多。
而且,长宁瞥见罗氏现在这幅眼高手低的样子,只觉得她不像能运筹大局之人。
罗氏背后必定还有人周全。
虽然罗氏现在坚称那个人是慕清彦,但长宁总归不信。
“好,告诉他们,备好船只,渡口换人。”
长宁提出的要求并不算难,甚至于不需要惊动三皇子,凭借罗氏现在的人手就能做到。
她早就算计过,这件事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以楚承贤那过河拆桥的性子,很可能不把罗氏的性命当回事。
与其到时候鸡飞蛋打,长宁当然选择各退一步。
这边追随罗氏的几人也明白个中道理,很快就将单将军押过来交换。
长宁让人检查过船上饮水食物,所有人登船驶向河心。
“会游水吗?”长宁问。
罗氏脸色顿青:“我是北方人何曾习水,楚长宁你不要太过分!”
长宁冷笑,看到岸上人马逐渐远去,一脚踹在罗氏屁股上将她踢下船:“那你就指望你那些狗里有会游水的吧。”
“你!救命!”罗氏在水中扑腾,原本要追的人纷纷跳入河中忙着救她。
长宁的船乘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