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长离开河边,夜幕低垂,河面映着皎月波光粼粼。
“哗啦”一声,有人从水里起来。
是个粗布衣的猥琐男子,手中举着一锭金子,吐出嘴里的水:“去年就见你扔银子,果然被老子等着了。”
扑棱扑棱水,猥琐男子亲了一口金子,大大咧咧走向烟花场。
“臭婊子的脂粉钱,老子正好用来嫖婊子。”
男人离开,夜幕回归寂静,只留下一地水迹。
一旁林子里树影婆娑抖动,慕清彦从树上跃下,几步走到河边。
月辉粼粼洒在河面。
慕清彦放下一艘木枝编成的小船,回望皇城,目光淡远。
他没有逗留多久,而是来到闹市中的一间客栈。
“哎呦,客官您回来得可早啊。”小二迎了声,慕清彦笑容温和地点点头。
“今儿可发生了好些大事,您没出去听听热闹?”小二头次见到这么平和的客人,特别愿意同他多说两句。
慕清彦驻步,笑说:“都听过了,是很热闹。”
背后的人,也很厉害。
“客官真是耳聪目明啊,那你一定不知道吧,公主可是在小店住过的。”
“真的!”一群人围上来,小二兴冲冲开始讲。
慕清彦笑笑。
一路上,这样的吆喝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长安城的生意人都是正经的生意人,脑子够活络,还知道打着招牌给自己做宣传。
都是很努力活着的人。
慕清彦回到房间,给自己倒了杯茶。
窗外风声忽起,不速之客登门。
“郡王爷,近来可好啊。”一身红衣的公子潇洒站在窗前,月光为幕,利落甩开折扇,嗑哒一声。
“很好。”慕清彦顺手为他斟了一杯。
“你当然好了,在长安和你的红鸾星鬼混,又不用满世界的跑,我可是大老远的……”
慕清彦默默饮茶,充耳不闻。
“我问你话呢!!”庄公子催促。
“嗯?刚才没听清。”慕清彦慢条斯理地说。
“是没听清刚才的话,还是全没听清?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就嫌我啰嗦,从来都不好好听我说话……”
慕清彦笑笑,目光清澈的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就是问你和红鸾星进展到哪一步了,拉手没?有没有见过父母?我可一进城就听说了,你那公主不但没死,还热热闹闹地唱了场鸾凤回朝的大戏,又闹着让皇上三司会审重审柳家的案子……”庄公子兴冲冲地催促,拉个凳子坐到慕清彦旁边,喝着茶嘴也不闲着,咕噜着音儿催促:“说说说说,这里面你出了多大的力?跟我就别见外了,快说说。”
慕清彦待他长篇大论才施施然答了一句:“没出力。”
“没出力?怎么可能没出力,除了你还有谁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总不能是她一个人把满长安折腾得风起云涌吧。”
庄公子一跳,指着慕清彦:“不带你这么帮忙的,做好事还不留名吗?”
慕清彦盯着他:“没有。”
庄公子舔了舔唇:“你不要仗着比我读书多就骗我哦。”
“没骗你。”慕清彦笑了,“的确是她一人所为,我也是今日才真正确定她的身份。”
“什么?今天才知道的,那你也没提前多长时间知道啊。”庄公子眼睛一转,“不对,你今天才确定她是大公主,那你叫我来看什么红鸾星?”
以他对慕清彦的了解,克死大公主的心结一天不解,慕清彦就一天没有心情找什么红鸾星。
他还当是哪位惊艳四方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佳人降服了慕清彦,结果今夜一入长安便听到皇帝找回大公主的消息。
庄公子当时便会心一笑。
难怪慕清彦愿意找红鸾星了,敢情这姻缘天定,他的红鸾星就是因她而动。
正想着赶紧问出些内部消息,却听他一句没出力,两声不知道的,原来也不知道内情。
不知道内情。
庄公子眼睛一转:“算时间,你给我递消息的时候根本没找到红鸾星对不对!”
“我是叫你查事情,”慕清彦风轻云淡。
庄公子张张嘴。
“你,你要不说你发现红鸾星了,我能来吗?呸,我能帮你查吗?”
慕清彦摇摇头:“逍遥自在,并非粗鲁无状。”
“小爷喜欢,”庄公子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慕清彦看他笑了。
“我的确发现红鸾星了。”慕清彦指了指天上:“不就在哪儿么。”
庄公子怒不可遏:“你就是仗着书读得比我多就骗我!”
“没有。”
“有!”
“那就有吧,东西呢?”
庄公子气绝:“你还理直气壮?”
“自在逍遥,舅舅教我的。”
庄公子一窒,“说不过你!”
慕清彦笑笑,便听庄公子道:“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给我引见,我得见见这智慧可以碾压你的奇女子。”
“好,”慕清彦点头,目光深邃望向窗外。
“会有机会的。”
窗外,朝阳升起,长宁所在的未央宫一片忙碌。
“公主晨起。”宫里几个宫女一个一个往外递话,直传到大殿外。
木鸢端着刚打满水的铜盆楞在门前。
只见殿外侯着的八个端着不同物事的漂亮宫女鱼贯而入。
身着宫衫,盘着头发的银乔走了过来,看了神情局促的木鸢一眼,示意她站到远处去。
里面的春晓也出来了,她手里拿着木梳,和木鸢一样无措。
“银乔嬷嬷,”小宫女们向银乔行礼,老嬷嬷也对着银乔颔首示意。
毕竟是当年皇后娘娘带进宫的大丫鬟,如今长宁主掌未央宫,想来也不会亏待这位皇后娘娘跟前的老人,该有的敬重也是应该的。
银乔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定位,进了久别重逢的未央宫,立志要伺候好公主。
时隔十五年,她依然急着当初的规矩,指挥宫女做事十分妥当。
长宁从晨起更衣到梳妆,都是按着皇后的规矩走的。
这与她前世的仪制相同,长宁自然不陌生。
第一次的更衣,就在完美的配合中达成。
银乔摸着心口,泪眼婆娑。
“殿下的气度,和娘娘当年简直一模一样。”
长宁轻轻眨眼,伸直双臂,让宫女给她穿上最后一件外罩纱衣。
木鸢和春晓在远处傻傻看着,不敢靠近半分。
“咱们……原来真进了皇宫啊。”木鸢呆愣楞地说着,“皇上住的地方。”
春晓攥紧了木梳:“皇上。”
那个下旨杀了她爹的,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