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谦讷讷:“你……还愿意跟着我。”
沈锦容看着这榆木疙瘩似得傻汉子,鼓起毕生的勇气,伸出手抓住那只宽大的手掌。
掌心茧子厚重,同沈锦容柔滑嫩白的手指相触,让两个人都浑身一震。
方谦不敢冒犯,但沈锦容先一步抓住他的手:“方……方郎。”
她深吸一口,认真盯着方谦:“你是男儿,你心中有忠义,有大事,锦容都明白,锦容不敢阻挠。锦容只求,郎君勿以妾孟浪为耻,我……”她低头,眼中一颗泪花砸落:“我已经没有退路。”
那一颗泪珠好像砸在方谦心尖儿上,让他通体冰凉。
方谦一个激灵从床上挣扎起来,就近跪在床板,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沈姑娘勿要管我胡言乱语,是方谦糊涂,说的什么狗屁浑话!”
他扬手还要再打。
方谦是真气自己。
他真是自私!
沈锦容为了救他牺牲名节,他却只想着宋宜晟的威胁,怕再度牵连她,竟然还问她愿不愿离开。
这分明是在逼她去死!
“方郎!”沈锦容哪里舍得,她攥着方谦的手,可方谦力气太大,这一巴掌倒把她悠到自己怀里。
沈锦容慌慌张张,听着男人有力的心跳却是异常心安。
方谦虎目圆瞪,还没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跪在床上竖起三指:“我方谦对天地起誓,必以此生爱重沈姑娘,绝不再有半分推辞,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沈锦容赶忙按住他的嘴,羞红了脸,声如蚊蝇:“你……你还叫我沈姑娘么……”
方谦这才发现,如此温香暖玉在怀。
他也涨红了脸,像只熟透的虾米,眼睛左移右瞟,可哪里都是少女白净如玉般的肌肤,这令方谦燥热难安。
“锦……锦容……”他结结巴巴,终于将目光锁定在少女的明眸当中。
他的认真,不言而喻。
沈锦容一颗心总算放下。
她知道,她选的男人是这世上最忠诚守信的儿郎。
一言既出,他便会用生命守护。
“方郎,”沈锦容垂头盯着方谦的胸口,羞于看他。
“锦容,”方谦瞬间有些口干舌燥,他是个雄壮男儿,如今暖玉温香在怀不生出些异样才怪,但他心中仍被愧疚满占,眉头未解:“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再也不会将你置于……”
沈锦容却按住他的唇:“别……”
“我是你的人,纵为你担惊受怕,历尽艰辛,我都不怕。我只怕你把我关在心门之外,当我是外人。”沈锦容说。
“方郎,我喜欢你把我当自己人的样子。”
她目光灼灼,恍如群星,深深耀入方谦心底。
方谦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把抱住了她。
何其幸甚。
沈锦容也落下幸福的泪,模糊中仿佛看到长宁卓然而立的身影。
是木生教会她勇敢,让她敢于追逐幸福。
木生。
你也一定会幸福的。
“咚咚咚”客栈房门被敲响。
沈锦容慌慌张张退后,整理衣服,又急急:“方郎,你的伤口裂开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不必!”方谦伸手拉她,沈锦容却急着跑出去。
曹彧侧身让行,对沈锦容歪斜的发簪视而不见。
“看来方统领的确没有伤及要害,那就收拾一下,准备动身吧。”曹彧道。
他本想再问几句,可沈锦容已经叫了大夫过来。
“那曹某先行一步,明日辰时启程,望方统领不要迟到,”曹彧负手噙笑退了出来,还道:“留下二十人予方统领差使,护佑康宁。”
“多谢世子爷关心。”方谦认认真真抱拳道谢。
秦无疆虽然不羁,但曹彧的言行人品的确没话说,这个时候还想到给他拨来守卫,成功赢得方谦的尊敬。
曹彧退出去,方谦也包扎完毕,立刻问道:“东西呢?”
沈锦容拍拍他的手:“方郎放心,来之前我便将它藏在了我沈家库房中。”
方谦不安。
“库房里有这五十年来的上千本账册,除了我,没人能轻易寻到。”沈锦容道。
方谦舒了口气,又有些难以启齿:“对不起,我……”
沈锦容垂下眼睑,很快抬头扬笑:“我知道,你要去长安帮木生完成心愿,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当然愿意你帮她的忙。”
“方谦,何德何能……”他抓住沈锦容的手,恨不得再也不撒开。
“你放心,我一定回来,纵无宝马香车,也要八抬大轿,娶你过门。”方谦郑重承诺。
沈锦容甜甜一笑,用力点头:“嗯。”
只在此时,沈锦容以为万无一失的沈家库房又迎来不速之客。
在那上前本账册前,盲盗吸了吸鼻子,很快在架子底部的一个夹层中取出一本账簿。
“这沈姑娘的香粉不错,竟然和我口味一致。”盲盗笑嘻嘻地翻开账册,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另一边,宋宜锦被宋宜晟拉回书房,猛地一甩。
宋宜锦摔在椅子里痛呼。
“现在好了,你随便翻吧,你还想翻什么?”宋宜晟怒不可遏,高举双手:“爹的机关术资料?还是爹留下的宝贝?把我这条命也给你,好不好啊?!”
宋宜锦瑟缩着低头,承受宋宜晟的暴怒。
“现在好了,这阵法图终于是你的了!我不过是个妄图占据妹妹功劳的小人,我辛辛苦苦在军中营造出的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你开心了?”宋宜晟暴跳如雷。
曹彧看他的眼神,他都不敢想象回到长安后,秦曹二人会怎么评价他。
陛下面前,又会怎么说这件事。
他交了个草图,他妹妹却交了幅完善的阵法图,再加上秦无疆的添油加醋。
宋宜晟简直不敢去想。
这还只是次要,顶多就是皇帝对他印象不佳,此生不再重用。
但方谦呢?
柳家余孽设计这么多,夺走账簿,换走关键一页,又用一张完善的阵法图挑拨他们兄妹关系,将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莫澄音的身上,妄图瞒天过海,让方谦上长安告状。
这一招若成。
他就是粉身碎骨!
宋宜锦也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是秦无疆骗我!是他骗我说你给他的是完善的阵法图,你又那么得意,我……我当然就误会了。”宋宜锦哭哭啼啼地解释。
“他的话你也信!”宋宜晟怒道。
宋宜锦不语,那时她身在局中,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看得清楚。
“那现在怎么办,刚才那姓周的都不相信我是木生了。”她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