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温雅上朝前那一眼看向我是什么意思时为时已晚了。

面前这苍白脸色,连我自己都快要认不出镜中何人,黄铜水盆里倒影我的狼狈,我也不过苦笑一声——

这一晃,竟然已经半月没有去上朝。

若是再去朝堂,真不知道外面流言要疯传成什么样子。

叶焰这半个月都没有回来过,我也没有刻意派人去追查他,这王都隐约能听到他活动的痕迹,只要他没事就可以了,我的要求仅仅是这样而已。

然而我看见床前的温雅,终究……又露出了那般欲言又止的神态。

好吧,我总算稍稍懂一点温雅的纠结了。

我想感谢他,又觉得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不用这般生疏——

可我知道叶焰不喜欢他,想赶他走,又觉得这样挺对不起他,毕竟这半个月都是他来看我照顾我,要说一点感动都没有,怕是自欺欺人。

终究他只是轻柔递过面巾来让我擦脸,听他叹息一声道:

“那日上朝我就看你脸色不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从来没出过这样的岔子,这一病怎么反而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其实我隐约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这样的事,要我怎么和温雅开口——

大抵是那一夜叶焰不知何时离去,难得放纵后连基本的温暖都没有保障,我不知道究竟那般衣不蔽体的在这寒凉长夜里的地毯上睡了多久,要说不染风寒似乎才值得奇怪。

然而这样的话我显然不能告诉温雅,不然我实在是不知道温雅为了我们这点兄弟情闹起来我到底该帮着谁。

当然我说是不小心凉了他也打死不信了,他说我是喝醉了都知道找窝睡的人,在他府上其实也就醉了一次,提及伤心事忘了收敛霸占了他的床铺就被他记了一辈子,我实在是有苦难言。

事已至此,就只能扯个洗澡睡着了的谎话来说,听起来比较贴近现实,孰料他还是一脸不满的启齿道:

“那叶焰干什么去了,你这府里养个闲人,连这些事情都没有提醒你一点?我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娶他。”

我自己都回答不上来的问题还是不要让温雅头疼了,然而我抬眸,却听他笑噱道:

“话说,安儿,若如此等你什么时候厌烦了他,来跟我好了。”

我不由打个冷战,露出嫌弃的神情表示你是认真的?

果不其然得到温雅莞尔一笑表示当然是开玩笑的,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情绪是我读不懂的感情,恍惚可以称作是失落,我自然不会对号入座,却奇怪他微微侧过身去以为我没看到,一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

我有这么令人担心吗?

其实我也是感谢这风寒来的及时的,那夜御花园事件之后我总觉得和温雅之间似乎莫名平添了许多疏离,而那日我晕在府门前发了高烧,所幸下人机灵叫来了温雅。

我这身子自然不可能叫御医来看病,不然只怕是来得去不得,我不下手皇帝可能都会下手灭口,也因此我尽量不要生病,免得搭上御医的同时也搭上我自己的小命。

我却感谢这样的时刻温雅总是陪着我,他为了我专门去翻看医书也为我省了不少事情,反正普通小病统统是他为我包揽了。

总不能要求皇帝皇后为了我自学医术,也就这兄弟能干这事儿了。

这日复一日的照顾中虽然身子一直不好,然而我心里却有个自私的想法——

许是病弱的人心里都脆弱,我希望夜里有人陪我,仅仅是让我安心。

而这个人,无论是谁都可以。